王宅位于咸宁城东北富人区,那边一水的深宅大院,王公贵族。王氏能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可见财力雄厚,地位高崇。梓婋带着重礼到达的时候,王宅已经宾客盈门了。梓婋站在门口,抬眼环视四周,所见之人皆是锦衣华服,貂裘狐皮,簪金戴玉,富贵至极。
王氏家主很有远见,朱尚炳控制咸宁城前,就借口做生意,远遁塞外了。等到长安公主拿下咸宁城,留守的王氏族人,是第一批投诚的咸宁人士。所以,即便秦王换了人选,他王氏一族还是西安府的豪门。
笑尘地上请帖和礼物,守在门口的大管家叫王树一,年纪很轻,看上去不过三十岁,举手投足间皆是老管家的风范。
“言氏商号,言梓婋,和田玉雕一座!”大管家亲自唱名,中气十足。
“言老板里面请!”王树一对梓婋特别恭敬,甚至还叫了一个看着有点身份的家仆亲自引入宅内。
“言老板!”进入正堂后,一个瘦长的中年人迎了上来,白面无须,保养得宜,“久闻言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身边引路的家仆提醒道:“这是家主。”
梓婋拱手还礼:“王会长,久仰。我来咸宁已久,一直没机会拜见王会长,今日总算得见,没想到会长如此年轻和善,当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王成业哈哈一笑:“怎么,我在言老板心中一向是凶神恶煞的吗?”
梓婋拱手道:“王会长说笑了,在下心想着能创下如此家业的人,定然是威风凛凛,沉稳大气之人。所以一直以为王会长是一个很严肃的人,没想到今日见面,完全推翻了我一贯的认知。”
王成业笑的十分开怀:“言老板,赏光,请!”
梓婋从善如流地跟着指引的家仆离去。家仆一路引导梓婋到了内园。
“言老板,今日女宾都在此处,小的就送你到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园里的侍女说。”家仆恭敬地在一处月亮门停下。
梓婋微微皱眉,她今日来,并不是结交女眷的:“这位大哥,我今日这身打扮,似乎不适合到内园来。”
家仆显然是得到了指示的:“言老板容秉,今日乃是小公子百日宴,并非商宴,所以分席是以男女来分的。还有,这位护卫,里面都是女眷,还请跟我到别院等候。”
笑尘不想和梓婋分开,就道:“既如此,那你带我们去男宾那处不就行了?”
家仆语气和态度都很恭敬,但是说的话还是很坚持:“小的先前已经说了,今日是百日宴,不是商宴。”
笑尘捏起拳头,显然已经生气了。梓婋一把握住笑尘的拳头:“好,那就客随主便。笑尘你去吧。结束后,到大门口等我。”
笑尘无法,只得答应,临走前将火枪塞进了梓婋的手里:“带着防身。”现在只要在外面,只要梓婋脱离自己的保护范围,他就心慌难安,进入大西北后的一系列变故,让笑尘都没走出过害怕的阴影。
梓婋知道他的心思,就接受了笑尘的心意,看着笑尘离开后,就一步三摇,悠闲自得地走进了内园。今日内园的女眷不少,光看穿戴,个个都富贵至极的样子。梓婋一身的男装,在内园里很是突兀。
“哪里来的浪荡子!”一个高音女声斥道,“这里全是女眷,你闯进来做甚!”
梓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碧玉年华的美貌女子站在梅树下,粉色衣裙,华簪玉饰,肌肤白嫩,吹弹可破,真真是一个美人儿。可惜,美人现在柳眉倒竖,双目含怒,口吐斥骂,一嗓子就将园内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霎时,园子里的人都冒了出来,甚至有人叫侍女去唤家仆了。
“误会误会!”梓婋急忙告饶,“我亦是女子!”
“胡说!”一个年长一些的夫人斥道,“你分明是男子!”
梓婋无法,只得散开发髻,福礼道:“夫人,在下言梓婋,我真是女子。今日来,是贺王会长金孙百日之喜。”
“啊,言梓婋!”
“她就是言梓婋啊?”
“怎么像个男人一样?”
“是那个跟着荣献王跳城楼的言梓婋吗?”
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一众内眷都探头探脑地去看梓婋,好奇之心,展露无遗。
那位夫人朝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个婆子就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王家的二太太。”
梓婋来之前就做了功课,对这位二太太也是知道的。王会长的原配去的早,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后,就撒手人寰了。王会长对原配感情很深,后面就没有续弦,甚至纳妾也没有。后院内宅的事务,都交给了二弟的媳妇郑夫人,就是眼前这位。郑夫人的娘家并不显赫,但她的爹是个秀才,也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自小被当作儿子来养,所以郑夫人心中很有丘壑。郑夫人长大了,秀才爹也是严格为她筛选夫婿,几经挑选,生生把郑夫人从豆蔻少女拖成了花信年华,郑家因此遭了不少闲言碎语。
但是秀才爹和郑夫人内心很是坚定,凑合的婚姻如同嚼蜡,若是没有合适的,独善其身也是善待自己的一种慈悲。郑夫人因为婚事被诟病,但是品性和才学却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好。王成业夫人去世后,他无心再娶,就想着替二弟谋娶一门好亲,好让王氏有个能干的女主人操持后院。寻来找去,最终定了郑夫人。王成业的二弟,王定业也是个读书人,才智甚高,眼光也高。起初是不愿意和郑夫人相看的,被哥哥绑过去参加春日宴,郑夫人一阙《天仙子》,让王二公子顿时就着了迷。王二公子之后跟开了窍一样,热心追求,这才将郑夫人娶回了家,成了一段佳话。
梓婋知道这位郑夫人才学高,管家的手段更高,所以在她面前,姿态摆的很低:“小女言梓婋,见过郑夫人。”
郑夫人也听过言梓婋的名号,特别是城楼一跳,名声传遍整个西北,成为闺阁谈资。今日一见,男装着身,全然没有女儿家的仪态,倒是让郑夫人的好奇心更上一层楼了。
“既然是言姑娘,那就另当别论了。”郑夫人缓和了语气,“言姑娘这边请。”
梓婋便跟着郑夫人的指引,步入园内的一处花厅。进去一看,厅内皆是有些年纪的妇人,看来,都是咸宁城有头有脸人家的当家主母,个个都气质沉稳,雍容华贵。
“哟,这位是?”一个看着和郑夫人很相熟的夫人站起来,直接问道。
郑夫人就朝诸位介绍了梓婋。在一片私语中,梓婋的脸都要笑僵了:这种场面也只有沈姐姐应付的了。
“听说言姑娘和楚王关系匪浅?”一位年纪较轻的夫人突然发问。这位夫人的话一出口,全场就冷了下来。
这事儿咸宁城的人谁不知道?梓婋坠楼,一个蒙面士兵冒死相救,家里有点消息渠道的,谁打听不出来?咸宁解围后,楚王遍寻西安府名医,为的就是眼前这位言姑娘,又有谁不知道呢?关于楚轶和梓婋的关系,各种猜测,但殊途同归的是,梓婋是楚王的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楚王在咸宁处理乱后局面,重建西安府官员班子,政治敏感度高的人家,早就闻风而动,铆着劲儿要在楚王面前露个脸了。家里子侄有出息的,都找渠道去楚王面前露个脸;家里有适龄姑娘女儿的,都想着法儿想结交一下楚王。王氏能出一个皇家侧妃,谁能算到楚王这个现成的福气能落到谁家呢?毕竟,楚王到现在别说娶亲,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的。这么一块肥肉,光是想想,都能让一众富贵人家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