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功夫，那座混乱不堪的集市轮廓便清晰地出现在他视野中。
而他的神识，更是先一步锁定了集市某处偏僻角落。
此时，那里妖气冲天，各种术法波动混乱到了极点！
几乎没有怀疑，他便冲破外围的混乱气息，悬浮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破烂石屋上空。
石屋之上，一道纯白带金的光柱若隐若现，正是白虎蜕变的气息，虽然时有波动，甚至显出几分滞涩，但那确确实实是白虎蜕变的本源气息！
他的妹妹白月狸，就在里面。
而石屋之外的情景，更是让他这位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星辰阁副阁主，瞳孔亦是为之一缩。
一个看不清原本面目的少年，正如同磐石般死死守在石屋门前。
他周身弥漫着一种古老而暴烈的禽鸟妖气，挥舞出的剑气却带着人族修士的精纯与凌厉。
少年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步伐踉跄，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格挡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身上不断增添着新的伤口。
但他没有退！
面对各族围攻而上的妖，他就像一道脆弱的堤坝，任凭浪潮如何冲击，却始终不肯崩塌。
他脚下，已经倒下了数具妖族的尸体，而更多的攻击，正从四面八方涌向他。
看着这惨烈景象，白夜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让他震动的，不仅仅是眼前这惨烈的战况。
凭借在星辰阁与各族天骄周旋多年的眼力，他一眼就看破了那少年的底细：
此子分明是人族根基！
然而此刻，这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妖族血脉威压，竟比那些围攻他的纯血妖族还要纯粹厚重；
施展的妖族神通，竟比那些土生土长的妖族还要娴熟精妙！
这极致的矛盾让白夜行心神俱震。
但真正让他道心波动的，是这少年拼死守护的对象，是石屋内的妹妹！
以区区人族之躯，在这南荒腹地，为了一个妖族，与整个百族集为敌！
这是何等的胆魄。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冲上白夜行的喉头。
那是混合着感激、愧疚与暴怒的情绪。
看着那些还不断上涌的小妖，争先恐后的想将石屋内妹妹的蜕体进程打断，他几乎要忍不住立刻出手，将那些围攻的杂碎瞬间碾为齑粉！
就在他忍无可忍，妖力即将喷薄而出的刹那。
数道带着古老威严的意志，骤然降临，阻止了他的行动。
同时，一道苍老而淡漠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白副阁主，留手。”
白夜行强行压下沸腾的妖力，目光冰冷地扫过虚空，心中已然明了发声者是谁。
猿族大妖，苍玄，合体初期强者，上千年的老怪物。
果然，小妹的白虎真身对其他妖族来说只有威胁。
没想到连这位向来醉心于研究猿族神通的隐世强者，也会为此现身。
他对这种将死大妖并不尊敬，沉声质问：
“你猿族和我虎族并无利益瓜葛，为何阻我？！”
“规矩，不可废。”
另一个尖锐的声音插入，这是属于青丘一脉的某位长老：
“妖族自古便有约定，凡子民在外领悟神通或进行蜕变，护道者须为同辈或同境之友，绝不容许境界更高者以力欺人，强行干涉。
此乃维系南荒百族平衡的铁律，违者，便是与整个南荒为敌！
阁下今日，莫非欲以一人之意，践踏这百族共立的铁则？”
又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白夜行，你身为星辰阁副阁主，代表的是整个妖族的颜面与秩序，而非你虎族一家！
在非虎族领地，你若公然为你妹妹护法，置妖族公约于何地？
岂不是向天下宣告，你虎族可凌驾于百妖之上？”
这些大妖的意志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巨力，将白夜行牢牢钉在原地。
他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
他岂能不知这规矩？
这规则的本意，是防止大族凭借顶尖战力肆意打压他族天才，维持一种残酷却有效的动态平衡。
以往，他也曾以星辰阁副阁主的身份，仲裁过此类争端，维护此规。
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规则会如同冰冷的绞索，套在他自己的脖子上，束缚住他拯救至亲的手脚！
他若出手，便是公然践踏妖族公约，不仅会让虎族变成众矢之的，甚至他这星辰阁副阁主的位置，也会被弹劾。
可是……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阿狸蜕变失败？
看着那个为阿狸浴血奋战的人族少年力竭而亡？
“你们……”
白夜行的声音蕴含着滔天的怒火：
“莫非真要坐视白虎传承断绝？若是青丘子弟或者猿族子弟在此，尔等也会如此秉公执法吗？”
虚空中沉默了片刻，苍玄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淡漠：
“规矩面前，一视同仁。
虎族白月狸既选择离开虎族领地在此地蜕体，便应知晓并承担此中风险。
至于那少年，他是外援，生死由命。
你若出手，便是坏了规矩，后果，你虎族承担不起。”
“一视同仁？”
白夜行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讽刺。
他比谁都清楚，这所谓的“一视同仁”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是何等脆弱，此刻不过是这些势力联手打压虎族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然而，形势比人强。
他可以不顾自身，却不能将整个虎族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更不能让星辰阁的权威因他而受损。
就在上空继续僵持的时候，下方战局却再次变化。
……
下方，杨逍浑身浴血，气息粗重如风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伤口。
胡九与牛妖屠刚亦在先前搏杀中遭受重创，他们惊骇地望着场中那道摇摇欲坠却始终不曾倒下的身影，心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波澜。
这金丹期家伙的灵力底蕴为何如此恐怖？
其气海之磅礴，竟远超同阶，不知筑就了何等品阶的道基，才能在连绵不绝的车轮战中依然挺立。
那少年在妖潮中纵横，周身气息在重明鸟与鼓神鸟的战吼间自如切换，浴血的身影竟透出一股令人心折的悍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