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夏顿住脚步认出这位就是表弟是燕王府中丫鬟小辞相好的好兄弟的瓜子大叔,他凑了上去,主动攀谈几句后,大叔就把全部知道的消息全交代了。
“这小世子得了寒毒,听说本来是要死的,但城外有位赛神医,以毒攻毒,将人救回来,但中了寒毒,也活不久了。”
话刚说完,他的衣领就被满脸焦急的少年揪住。
“你说谎,他是燕王世子,身边众多医师,怎么可能会死?”
大叔莫名其妙,“他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裴夏却没心情跟他掰扯,转身就跑。
心中那些刚才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变得通透明了,原来阿软是生病了,否则依照阿软偏执的性子又怎会愿意放他离开。
王府大门被再次重重敲响。
大门推开,却无人出现,裴夏急冲冲闯进去也无人阻拦,他随着回忆找到了燕序的院子。
下巴尖尖的小孩坐在树下扣着手指发呆,思绪紊乱执着,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小孩的对面,邋遢老头举着冒着冷光的银针威胁,“你本就命短,现寿寒毒入骨更是命不久矣,若是不想死就给我回去针灸。”
那小小的一团坐在轮椅上,如同初冬里的雪精灵般亮眼夺目,面对眼前的银针,小孩眼底没有属于这个年纪的害怕和恐惧,漠然道:“那就死吧,反正也没有人在乎我。”
赛神医就没有见过如此犟种阴险的小孩,看了眼躲在暗处的少年,叹了口气,暗暗感叹,真是世风日下啊,他一个半截身子都快要入土的老头,还要配合一个六岁小娃娃来哄骗另一个十岁小娃娃,羞愧啊。
但话虽如此,该骗的还是要骗,毕竟皇帝许诺的珍贵药材他眼馋许久了。
赛神医继续配合着演戏,感情充沛的按着小孩给的台词念:“你想想爱你的人,若是他们知道你死了,必定会伤心的。”
燕序声音低落:“没有人爱我,也不会有人伤心。”
“若是无人爱你,那你有在意的人吗?”赛神医装模作样边叹气边说台词,本来按照预料,躲在暗处的小孩该出来接词了,但人没出来,他只能一边胡编乱造,一边偷看角落躲着的小孩为什么还不出来,难道是这台词不感动,不够可怜吗?
燕序面无表情的抿着唇道:“有个言而无信的骗子告诉我,他陪着我一辈子。”
裴夏站在两人身后,脚步踌躇。
曾经哪怕是与野狗抢食,跟着赖老三被拳打脚踢,被迫坏事做尽,他想要回离渊的想法从未断过,不论何时,不论有何事阻拦都要回去,但此时,他有机会回离渊却犹豫了。
低头犹豫抉择中的裴夏未曾注意到赛神医正朝着燕序挤眉弄眼,眼神好像在说,小孩你这办法也不管用啊。
燕序扯了扯嘴角,突然道:“我是不是还有三年的时间?”
突然加词,赛神医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啊?”
燕序横眉冷眼的注视着他,赛神医瞬间上道的配合:“噢噢噢噢,是的, 经过本神医的治疗,勉强从阎王爷手上帮你抢回了点时间。”
眼看裴夏怎么也不肯上套,赛神医无奈啊。
心想这小孩怎么就这么难骗呢。
裴夏还在暗处思索纠结,却不知,远处的小孩眼底满是阴沉,他早经厌倦编造虚假故事来赚取同情心的念头,赛神医看出小孩眼底的起伏不定的情绪,缓缓推着轮椅转身。
裴夏垂眸思索间就这么对上了小孩通红朦胧的眼眶,两两对视,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赛神医识趣的走了。
燕序率先撇开眼睛,恶狠狠的开口: “不是要走吗?你回来干什么?”
还未走远的赛神医:“………”这小孩学变脸的吧。
裴夏蹲在燕序面前替他拉了拉膝盖上的绒毯,笑着说:“这次不走了。”
燕序仍旧不理会,眼神死死的盯着地面,仿佛地上有花,闷声道:“我不会再相信骗子了。”
裴夏知道小孩生气不好哄,还想再说点什么好话哄哄,燕序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还顺带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但本世子宽宏大量,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
裴夏忍着笑,努力伪装严肃的点头。
“嗯,下不为例。”
裴夏本来以为小世子真的就只有两三年的活头了,自从回来后对燕序呵护有加,言听计从,让不能出府、不能出城就不出去,让不准和人走近就鲜少与人来往。
小世子依旧每三日针灸一次,将寒毒压制在下肢,每每出门时不愿坐轮椅,喜欢缠着裴夏抱着,不愿下地。
随着年纪的增长,裴夏抱着他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裴夏不知怎的得了燕云的赏识亲自传授武艺,每天军营里早出晚归,而燕序也到上学堂的年纪,被皇帝逼着去了尚书房。
起初燕序非要裴夏抱着才愿意去,后来直接装病不愿去了。
皇帝威胁:“若是不去也行,将那异族野小子赶走。”
燕序没有妥协。
而皇帝不知找裴夏谈了些什么,裴夏出马,一个顶俩。
次日,他风吹雨打的接送燕序上学堂。
日子也就这么过着,直到有一次去学堂时,裴夏给燕序洗脚按摩的时候发现,小孩腿上多了很多淤青,脸上本来就少的笑容直接消失了。
燕序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也只有面对裴夏的时候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但若是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再怎么哄骗威逼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