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风悄然转暖,吹散了蜀地最后一丝料峭寒意。
时间悄然滑至二月底,整个成都府却沉浸在一种奇特的氛围里——紧张与喜悦交织,如同绷紧的弓弦上跳跃着希望的火星。
大街小巷,无数曾受夏王恩泽的百姓,纷纷在家中燃起线香,虔诚祷告,青烟袅袅,寄托着最朴素的祝愿。
与之相对的,是夏王府陡然提升的警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甲胄鲜明的侍卫神情肃穆,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这一切的源头,是王府内传出一个确切的消息:今日,便是夏王妃临盆之期!
王府后宅,一处陈设雅致的偏厅内,气氛同样凝重。
夏王秦思源与其母李秀娘端坐主位,李秀娘手中紧紧捻动着一串紫檀念珠,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在默诵经文。
秦思源虽面色沉稳,但深邃的眼眸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而站在下首的董屠,则显得格外局促不安,他此刻的身躯此刻微微佝偻着,两只布满厚茧的大手无措地贴在裤缝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上首的两位贵人。
“董师傅,不必如此拘谨,坐下说话吧”,李秀娘停下捻动念珠的手,声音温和却带着疲惫,“此事原也怪不得南芝”。
董屠闻言,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声音带着惶恐:“老夫人,王上!千错万错,都是我那孽徒南芝的错!是她侍奉不周,粗心大意”。
“竟让王妃误用了不妥的吃食,这才动了胎气惊扰凤驾,罪该万死!求王上、老夫人开恩!”。
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在大明宫中,这等疏忽,他那徒弟恐怕早已被拖出去杖毙。
大夏虽法度严明又不失宽仁,但涉及王妃和未出世的王子,尤其还是罕见的双生子,若真有个闪失,他徒弟南芝恐怕唯有以死谢罪方能稍解其咎。
秦思源抬手虚扶,语气沉稳中带着安抚:“董师傅,快起来,南芝照料王妃饮食起居,一向尽心尽力,本王与王妃都看在眼里”。
“昨日之事,原本就是王妃自己贪嘴尝了新进的果子,南芝当时已经劝阻,虽有疏忽,但罪不至你所说那般,坐下说话”。
董屠这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口中连称“谢王上恩典”。
就在这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侍女气喘吁吁地跑进偏厅,脸上带着急切。
李秀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中的念珠几乎攥不住:“如何?王妃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侍女福了一礼,声音急促但清晰:“回老夫人,王妃的羊水已破,稳婆说马上就要生产了”。
“要生了?!”李秀娘心头猛地一跳,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稳婆呢?产房可都预备齐全了?热水、参汤、剪子、布巾都备好了吗?!”。
“老夫人放心!”小侍女连忙答道,“所有稳婆、医女、嬷嬷都已就位在产房外候着,一应所需之物早就备得妥妥当当!”。
李秀娘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重新跌坐回椅中。
一旁的秦思源,尽管面上维持着镇定,但放在膝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他虽经历过前世儿女绕膝,但那时先进的医疗条件岂是这时代可比?纵使他倾力发展医学,面对双胞胎的生产,风险依旧如同悬顶之剑。
不过秦思源还是安慰母亲道,““母亲,宽心些,清婉她吉人天相,定能平安无事”。
李秀娘睁开眼,点点头,眼中忧色稍减,却又添上几分期盼:“但愿如此,佛祖保佑,菩萨保佑,不知清婉会给我们添两个怎样的宝贝?若是能添两个健壮的孙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与此同时,夏国政务院。
总理苏明哲值房的门被“哐当”一声大力推开,打破了文书堆叠的沉静。
身材魁梧如铁塔的雷虎大将军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连通报都省了。
正埋首于如山案牍中的政务院总理苏明哲闻声抬头,眼睛掠过一丝讶异:“雷大将军?今日怎有闲暇光临我这案牍之地?” 。
夏国虽行文武分治,但苏明哲与雷虎皆是追随夏王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兄弟,私下交情颇深。
“咳,”雷虎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大马金刀地在苏明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这不是心里头有点那个,坐不住嘛!找你说说话!”。
苏明哲放下手中朱笔,疲惫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苦笑道:“我的大将军啊,你看看我这里,文件堆积如山”。
“西南新附之地的安置、春耕农事的调度、税赋的核算……桩桩件件都火烧眉毛,我哪里还有闲情逸致陪你说话解闷?”。
雷虎浓眉一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居然还不知道?!”。
苏明哲被他问得一愣,莫名其妙:“知道什么?前线又大胜了?还是哪里出了乱子?”。
“哎呀!是王府!王府传出确切消息了!”,雷虎一拍大腿,声音洪亮,“王妃娘娘要生了!就在今日!秦大统领那边已经接到王令,王府内外戒严得铁桶一般!”。
“当真?!”,苏明哲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方才的疲惫倦怠瞬间一扫而空,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废话!这等天大的事情,老子还能诓你不成?”,雷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太好了!天佑大夏!”苏明哲激动地猛拍了一下书案,震得笔架都晃了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王上有后,血脉得续!我大夏的根基,自此稳如磐石了!”。
“嘿嘿”,雷虎看他那副算计到骨子里的兴奋样,忍不住泼了盆冷水,“别高兴得太早!万一王妃娘娘生的是两位公主殿下呢?你这‘稳如磐石’怕不是要塌一角?”。
苏明哲闻言,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但依旧从容地摆摆手:“便是两位公主又如何?王上春秋鼎盛,英武非凡,日后子嗣只会更加繁盛”。
“只要王妃娘娘平安生产,能生,便是我大夏之福!” ,他语气淡然,仿佛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