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李虎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搏命的狠劲,他转身冲向那混乱的旋涡,试图将那些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的溃兵重新捏合起来。
“亲兵营!向我靠拢!长枪列阵!刀盾护住两翼!快!”。
他的吼声在震天的喊杀和惨嚎中显得如此微弱。一些忠心耿耿的亲兵确实响应了他的号召,咬着牙,强忍着恐惧,试图架起长枪。
然而,更多刚从睡梦中惊醒、甚至来不及披甲的普通明军士兵,此刻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夏军那如同死神的低语般连绵不绝的“嗡——嗡——”弓弦声,每一次响起,都意味着前方一片区域骤然腾起的血花和成排倒下的躯体。
“举盾!举盾啊!”,李虎目眦欲裂,看着那些暴露在外的士兵被激射而来的弩矢轻易贯穿,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
没有甲胄的防护,薄弱的皮甲和布衣在夏军精良的强弩面前形同虚设,锋利的弩矢带着强劲的动能,轻易撕裂血肉,穿透胸膛,打断骨骼。
中箭者往往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毙命,或者捂着喷血的伤口在地上痛苦翻滚,旋即被后续涌上或溃退的人流践踏成泥。
李虎勉强聚集起三四百人,依托几辆辎重车和几顶倾倒的帐篷,组成了一个单薄而摇摇欲坠的防线。
长枪从车辕和帐篷的破口处伸出,如同受伤野兽的獠牙,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火光映照着这些士兵苍白而绝望的脸,他们的眼神中混杂着恐惧、茫然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就在这时,那柄如同地狱指引般的染血长刀,带着不可阻挡的煞气,劈开混乱的人潮,出现在李虎视线之中!
陈亮!他浑身浴血,甲胄上挂满碎肉和内脏,每一步踏出都在血泊中溅起暗红的水花,身后是如同钢铁洪流般碾压而来的夏军精锐!
他们沉默着,只有沉重的脚步声、甲叶碰撞声和弩机上弦时冰冷的金属摩擦声,构成了一曲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胆寒的死亡进行曲。
陈亮冰冷的眼神扫过李虎仓促组织的防线,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没有丝毫犹豫,长刀向前一指:
“目标!前方敌阵!弩手!齐射——!”
命令简洁、冰冷,如同死神的宣判。
“嗡——!”
一片令人头皮彻底炸裂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弓弦震鸣骤然爆发!陈亮身后,数百具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弩,在同一瞬间喷吐出死亡的钢铁风暴!那不是零星的攒射,而是集中、饱和、毁灭性的覆盖打击!
数百支弩矢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密集的黑色冰雹,瞬间覆盖了李虎和他那可怜的几百残兵!
“噗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芭蕉!没有盾牌或盾牌脆弱的士兵,身体被瞬间洞穿,甚至被多支弩矢同时钉在车辕上、帐篷布上!
血雾在刹那间爆开,形成一片猩红的帷幕!惨叫声刚刚响起便被无情打断!长枪折断,盾牌碎裂,人体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稻草般成片倒下!
李虎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最后的核心力量,在夏军一轮冷酷到极致的齐射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土崩瓦解!
他狂吼着,试图挥刀格挡,但一支刁钻的弩矢精准地穿透了他因嘶吼而抬高的下颌,从后颈带着碎骨和血肉穿出!
他所有的怒吼和决绝瞬间凝固在脸上,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眼中最后的神采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轰然栽倒在由他自己士兵尸体堆成的矮墙上。
李虎的死亡,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濒临崩溃的明军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李将军死了!”
“挡不住了!快跑啊!”
“饶命!我们投降!”
恐惧的尖叫声和求饶声如同瘟疫般席卷了中军帐附近最后残存的抵抗意志。
士兵们丢下武器,像受惊的兔子般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陈亮看都没看李虎倒毙的尸身,脚步毫不停滞,长刀直指那灯火通明、象征明军最后权威的中军大帐!
他身后的夏军士兵如同嗜血的狼群,踏着铺满尸骸的血路,撞开最后几道象征性的阻拦,狠狠冲进了大帐前的空地!
陈亮冲进中军大帐的刹那,烛火猛地爆开,许成名身披锁子甲,手持一把大刀,几十名亲兵组成的圆阵如铜墙铁壁。
夏军军弩突然从帐外攒射而入,亲兵们举盾相护,闷哼声此起彼伏。
陈亮抓住间隙暴起,刀锋劈开盾牌缺口,直取许成名咽喉。
许成名抽剑,双剑齐出如白蛇吐信,陈亮横刀硬挡,火星四溅中,他突然弃刀抓住对方手腕,额头狠狠撞向许成名鼻梁。
在对方踉跄之际,陈亮抽出腰间短刃,连续七次捅进其腹部,直到肠子顺着刀刃滑落,许成名瞪大双眼,喉间发出咯咯声响。
甩了甩短刃上黏稠的血污和内脏碎片,看着脚下许成名那具仍在微微抽搐、腹腔洞开的尸体,一股狂喜混杂着杀戮后的亢奋直冲头顶。
他咧开嘴,发出低沉而畅快的笑声,在弥漫着血腥和硝烟的中军帐内回荡,如同夜枭的嘶鸣。
“哈哈哈……一省总兵?不过如此!”,他笑声渐歇,眼中寒光一闪,对着身旁冲进来的亲兵厉声喝道:“斩下首级!用长矛挑起来!让外面那些还在顽抗的明狗都看看,他们的总兵大人是什么下场!”。
“是!”,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上前,熟练地挥刀斩断许成名的脖颈,将那颗双目圆睁、凝固着惊愕与不甘的头颅高高挑起。
鲜血顺着矛杆淋漓而下,滴落在地上,迅速晕开一片更深的暗红。
陈亮深吸一口气,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暂时压下了身体深处开始涌现的疲惫和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
战斗还未彻底结束!他记得周重德的命令——卢定初,绝不能放过!
他提着依旧滴血的佩刀,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士兵,如同索命的阎罗,冲出大帐,扑向旁边那座规格稍低、此刻却显得异常死寂的营帐——贵州巡抚卢定初的行辕。
这里的抵抗微弱得近乎于无,几名试图阻拦的老弱亲兵,在夏军弩箭精准的点射下,如同枯草般瞬间倒地。陈亮一脚踹开紧闭的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