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定初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沮丧之中时,城外原本停歇的炮声突然又响了起来,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上,将他从沉默中惊醒。
卢定初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许成名身上,毫不掩饰地问道:“许总兵,你守住贵阳城的把握有多大?”。
许成名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沉默了片刻。
虽然他们之前确实做了两手准备,但他对贵阳城的城防还是颇有信心的。
只可惜,由于自己的一个失误,如今的局面已经完全失控。
想到这里,许成名懊悔不已,他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这才刚刚开始城防战,局势就已经如此糟糕,这让他对接下来的战事信心全无。
“大人……”,许成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现在夏军才刚开始攻城,末将暂时还不清楚具体战况,所以……”。
卢定初凝视着许成名,他当然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
这分明就是在告诉他,对于守住贵阳城,许成名已经没有十足的把握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恐怕就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就在两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一个身着千户装束的军官急匆匆地小跑着走了进来,口中高喊:“总兵大人!”,不好了,夏军在轰我们的城墙!”。
许成名听到夏军大炮的威力后,心中大惊失色,他深知贵阳城的城墙年久失修,根本无法承受炮弹的轰击。
“夏军轰的是哪一段城墙?”,许成名突然心急如焚地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惶恐。
千户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城门附近的城墙,城门也被轰了一炮,城门都已经凹陷了……”。
卢定初对城墙的情况略知一二,他紧接着追问:“城门附近的城墙是不是曾经垮塌过一次?”。
许成名的脸色变得有些颓然,他无奈地点点头,说道:“是的,六年前垮塌过一次,后来虽然进行了修补,但修补得并不用心”。
卢定初见状,顿时怒不可遏,他声色俱厉地吼道:“许总兵,既然你早就知道城墙存在问题,为何不提前做好应对措施?如今事已至此,你说该如何是好?”。
“是末将的错,末将听说昆明之战的时候夏军并没有用炮,以为这次他们也不会用,所以就没有重视”,许成名倒也光棍儿,直接就承认了错误。
卢定初咬咬牙,“现在夏军的炮是不是已经稀疏了?”。
许成名看了一眼那个千户,千户会意,“回大人,夏军的炮都瞄准了城门,应该是想轰塌那里”。
卢定初下定决心,“既然这样,那我们上城头去看一眼,城墙这么长避开哪里就可以了”。
许成名欲言又止,不过想到布政使上城墙也能激励士气,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轻车简从的到了城墙,不过没有去正面,而是在角落里查看。
此时夏军的大炮每十分钟轰鸣一次,每次都让城墙剧烈震颤,碎石簌簌而落。
卢定初死死攥住雉堞,望着城外如黑云压境的夏军阵列,突然猛地转身抓住许成名的肩膀:“现在怎么办?我们在其他城门不是还有炮吗,拉过去打他们啊!”。
许成名深吸一口气,抬脚踢开脚边半截断裂的旗杆,眼前的城墙千疮百孔,弹痕密布,多处墙体已经坍塌,露出里面破碎的夯土。
“大人,您看这城墙成了这样,根本拉不过来啊”,他指了指城外,“况且夏军的新型火炮射程远超我们,就算拉上来,也讨不到便宜”。
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的千户踉跄着跑来,盔甲歪歪斜斜的:“大人!城门附近的城墙已经不堪重负了!”。
许成名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千户退下,夏军又没有攻城,哪里来的鲜血,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搞这一套?
等脚步声远去,他压低声音道:“大人,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出城突袭夏军,趁他们立足未稳,或许能打乱阵脚”。
“不过夏军战力强悍,这几天出城的斥候,能活着回来的十不存一,突袭怕是凶多吉少”。
卢定初想起案头堆积如山的战报,那些有去无回的斥候,还有被悬挂在城外示众的头颅,脸色愈发难看:“说说第二条路”。
许成名握紧腰间的佩刀:“第二条就是死守城墙,等夏军破城,就转入巷战,不过要早做最坏的打算,现在就得开始转移钱粮”。
“能够转移走吗?城外可是十万夏军”,卢定初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怀疑。
“大人放心,我们还有一条撤退的道路,只要安排得当,夏军很难察觉”,许成名语气坚定。
卢定初沉默良久,终于重重叹了口气:“好吧,战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本官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转身望向硝烟弥漫的战场,佝偻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单薄。
次日晨雾未散,贵阳城外已扬起遮天蔽日的尘烟,周浩立在高台上,玄铁甲胄泛着冷光,三万将士阵列如钢铁城墙。
王冶刚一声令下,二十门红衣大炮同时震颤,炮口喷出的火舌撕开黎明。
第一轮齐射便将城门左侧的城墙轰出丈许缺口,砖石纷飞间,城楼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弩炮车推进!”,周浩见到城墙垮塌,知道填平护城河的时候到了,于是直接命令弩炮车抵近打击。
五十辆弩炮车缓缓向前,到了指定位置后,绞盘转动的吱呀声混着弓弦震颤。
粗大的弩箭破空而出,精准的射到城墙上,然后震天的爆炸又在城头响起,守军刚探出头查看城墙损毁,便被炸死。
残存的箭垛在密集火力下化作齑粉,城头守军被迫龟缩在坍塌的掩体后,连点燃火罐的机会都没有。
护城河泛起细碎涟漪,填河的士兵在盾牌掩护下稳步推进。
他们推着装满沙土的竹筐,将成捆的木料、折断的兵器投入河中。
城头偶尔有箭矢飞落,却在弩炮车的压制下稀疏如星,只要有大批守军冒头,后方的大炮又是一轮集射,守军被打得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