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生何处是归途,吾心安处是吾乡”,世界之大,或许人类终其一生都在寻求一方可望可即的净土。经纬之间,浮华之上,总有孤舟独行。
有人于繁华都市的霓虹灯下苦求归途的坐标,车水马龙间,却总觉内心空落;有人则踏上远方的旅途,在山川湖海间追寻恒久的答案。然旅途终有尽头,当再次立于归程的渡口,望着行李箱上积攒的尘土与机票,心中又难免泛起一丝惆怅。
或许,在那些被刻意放逐的岁月里,所谓的“吾乡”,原是晨起的薄霜,暮归的炊烟……
“要先去院里看看吗?你病了这些日子,孩子们都挺想你的,每天天不亮就给我发消息,说让我好好地顾着你,没事儿别对你说重话。
他们啊,就是总担心我把你气着,可是,我真的会吗?在你面前,狼狈不堪的好像从来都只有我吧~”
“……”
或许是因为“近乡情怯”的缘故吧,江云礼在抵达学校后并未听从陆勉的提议去同那群朝气蓬勃的学生们见面,反而是一言不发地径直迈入了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然而,纵使他这般小心谨慎,但到底还是被眼尖的学生给认了出来,随后,辞职的消息不径而走,只消片刻的功夫,庄严肃穆的校长办公室门口便堵满了人。
为了安抚门外学生的情绪,同时也为了给爱人留出空间调整状态,陆勉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淡笑着走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知道他本人早些年的时候也是江云礼的学生,孩子们对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陌生感,见他出来,便瞬间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恩师的近况,眼中满是急切与担忧,
“陆……陆师兄,老师他……真的不要我们了吗?再有一年,我们,就该毕业了。”
此时此刻,对上学生们满含惶恐的目光,陆勉终于设身处地地明白了爱人心底的落寞,当下便觉心头一阵酸涩。他有心想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那群满脸稚嫩的孩子们在他耳边聒噪不安。
紧闭的大门将门内门外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透过门缝的微光,年长者将外头的一切尽收眼底,怔愣片刻后起身走到窗前,深邃的眸中溢满了无尽的哀伤。
“当真,不再回头了吗?”
“嗯,不回了。”
“舍得吗?”
“……”
“您不说我也知道,您肯定舍不得,平心而论,我也是真的不愿放您走,所以,真的不能有别的解决方案了吗?”
说话之人声音微颤,看向眼前人的目光中满是不舍与恳切,似是在做最后的挽留。而被挽留者从头至尾便只是静静地伫立在窗台边缘,苍白的日光径直穿透他单薄的身躯,在地上拖出一道寂寥的孤影,言辞尽显决绝,
“或许,这便是人生必经的遗憾吧,我走之后,记得,给他们安排个靠谱的老师,一定要找身体好的,别又像我一样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平白耽误了他们。”
“您该知道,他们从未……”
“是,我知道,所以多年以来,我一直感激你们的包容,但,有些责任,我怕是真的有些担不起了。
是人都有私心,我也不例外,可是,可是我不能为着这个私心耽误旁人,我不愿让你们失望,同样的,我也不能辜负我的爱人,所以,抱歉了……”
不久后,紧闭的大门终于被推开,喧嚣的学子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刹那便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老师!”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便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哭腔,带着不舍,带着无尽的眷恋。
年长者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敏锐如陆勉,自然能第一时间看出爱人的异样,连忙火急火燎地冲上前一把揽过男人单薄的背脊。
“不是让你别出来吗,怎么又不听啊?!!!”
“不……不碍事,就是有些发晕,歇一会儿就好了,你别着急。”
“好,我不急,你好好缓缓,我在呢”
“嗯,就是知道,你一直在啊……”
话音未落,男人便彻底失了意识,等了许久也未能如愿回转。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学生们心神俱颤,原本急切的目光此时也多了几分愧疚与无措。他们没想到自己的追问和挽留会给江云礼带来如此大的压力,一时之间,竟是谁也不敢再随意开口,只得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老师就这样无知无觉地瘫软在那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怀中……
罢了,谁说文人没法儿和商人在一起的?
他们江老师不就是和陆总处得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