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内,檀香袅袅。
李世民端坐在御案,手中把玩着一块南诏的翡翠玉佩。玉佩通体碧绿,雕着繁复的云纹,触手生温。
高重垂手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高重。”
“老奴在。”
“你说…”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叔玉那混小子,这次是真发了大财啊。”
高重身子躬得更低,他可不敢随便说驸马爷的坏话。
“回陛下,魏驸马确…确实为朝廷立下大功。”
“立了大功,也发大财。”
李世民放下玉佩,抬眼看向殿外,“两百多万贯呐…朕一年的国库岁入,还不到这个数。”
他顿了顿,忽然问:“太子今日如何?”
“回陛下,东宫来报,太子殿下今晨咳血了。太医署的人都在那儿守着,说…说是劳累过度,旧疾复发。”
“咳血?”
李世民眉头微皱,“真咳还是假咳?”
“这个…”
高重迟疑道,“太医署的张太医亲自诊的脉,说是真疾。”
李世民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格外难看。
“孙神医在终南山采药,还没有回来吗?”
高重小心翼翼道:“没有孙神医的消息。说起来也是巧,孙神医刚去采药,怎么太子殿下就病了呢?”
李世民长吐一口气,“是啊,的确也太有些巧。”
看他脸上满是担忧,高重连忙劝道:
“陛下,有…有魏驸马在,太子殿下肯定会安然无恙!”
李世民愣了下,然后挥挥手:“去把玉儿叫过来。”
“是。”
…
东宫内,魏叔玉刚听完李承乾的计划,高重就过来了。
“驸马爷,陛下有请。”
魏叔玉与李承乾对视一眼:“带路吧。”
走出东宫,春日的阳光有些刺眼。魏叔玉眯了眯眼,心中盘算着李世民召见的用意。
两百多万贯的财富,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两仪殿前,侍卫林立。魏叔玉整理下衣袍,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小婿拜见陛下。”
“起来吧。”
李世民的声音从御案后传来,“赐座。”
内侍搬来锦凳,魏叔玉谢恩坐下,抬眼看向御座上的便宜岳父。
李世民今日穿的是常服,面色倒是很平静,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隼。
“南诏的事,办得不错。”
李世民缓缓开口,“朕看了李孝恭的详细奏报,热气球立大功!”
“父皇谬赞,此乃将士用命之功,臣不过略尽绵薄。”
“略尽绵薄?”
李世民似笑非笑,“略尽绵薄就能赚两百万贯?那朕的大臣们,是不是都该学学你?”
魏叔玉心头一凛:
“父皇明鉴!小婿修两条通往南诏的驰道,可是将公主府里的钱财都贴进去。眼下好不容易靠南诏的缴获回点本,父皇您可不能犯红眼病。”
“额…”
李世民一阵无语,狗东西是一如既往的嘴毒。
“起来吧,朕没怪你。”
李世民摆摆手,“契书是兵部备案的,朕金口玉言,自然不会反悔。”
魏叔玉这才起身,但心中警铃大作。
李世民越是这样说,越说明他心里不痛快。
“坐。”
李世民指了指锦凳,“朕叫你来,是有件事想问你。”
“父皇请讲。”
“高明的病,你怎么看?”
魏叔玉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忧虑之色:
“小婿今日去东宫探望,太子殿下气色确实不佳。太医说是积劳成疾,需要静养。”
“静养…”
李世民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可是国事繁重,太子若是长期静养,政务该如何处置?”
他话里试探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难不成狗岳父,真有更换储君的意图?
魏叔玉沉吟片刻:“父皇,太子殿下正值壮年,若能好生调理不日即可康复。
在此期间有房相、家父以及萧大人等辅政大臣在,政务当无大碍。”
“哦?”
李世民盯着他,“你就不担心,有人趁机…”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到了。
魏叔玉抬头,直视李世民的眼睛:“父皇,小婿只知效忠陛下与太子殿下。若有人敢生异心,小婿第一个不答应。”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而且其中的威胁意味,显得格外的强烈。
李世民一时间呆若木鸡,眼里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狗东西好大的胆,居然威胁他!
李世民刚想发怒,魏叔玉接下来的一番话,吓得他后背一身冷汗。
“父皇,倘若您驾崩后,皇位没落在太子哥身上,您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李世民虎目中精光一闪,“有什么影响?”
魏叔玉冷哼一声:“那以后李唐皇室皇位的更迭,永远有血雨腥风所伴随!”
“大胆!你…你……”李世民气得目眦欲裂。
殿内一时寂静。
随着李世民猩红的眸子变得清明,他整个人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害怕。
是啊!
混小子说得不错。倘若高明真不能登基为帝,那…那以后皇位更迭,只怕会少不了类似玄武门的戏码。
想到这些,李世民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得亏玉儿提醒,不然他真的酿成大祸。
过了许久。
李世民长吐一口气:“玉儿你说得对,是朕糊涂了。”
他站起身,走到殿窗前,背对着魏叔玉:“南诏的财富,你打算如何处置?”
“回陛下,小婿愿拿出三十万贯,捐给国库,用于修缮黄河堤防。”
“三十万贯?”李世民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舍得?”
“天下财富,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魏叔玉正色道,“小婿能有今日,全赖父皇恩典。能为朝廷分忧,是小婿的本分。”
魏叔玉的说得漂亮。但李世民知道,这三十万贯既是表态,也是买平安。
“好,朕准了。”李世民走回御案后,“不过朕有个条件。”
“父皇请讲。”
“这笔钱,你来主持修缮堤防。”李世民盯着他,“朕要看到实效,若是有人中饱私囊…”
“小婿立军令状!”魏叔玉立刻道,“若有一文钱未用在堤防上,小婿甘愿领罪!”
“去吧。”李世民挥挥手,“好生办差,也…好生照顾太子。”
“小婿告退。”
魏叔玉退出两仪殿,后背已是一层冷汗。
刚才那番对话,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
李世民既是在试探他对太子的忠心,也是在敲打他——财富可以拿,但要知道分寸。
能当上皇帝,没一个家伙简单,更何况是杀伐果断的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