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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及周边百姓……据府衙初步查报与战场附近村落所见,死于辽军此前掳掠屠杀、战火波及及溃兵洗劫者……恐不下两万之数,伤者无算。”

“房屋焚毁数以千计,妇女被掳、粮畜被掠,不可胜数。海州惨状,恐……犹有过之。辽军此次南下,于淮北两州之地,实造滔天杀孽,疮痍满目。”

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这巨大的代价冲刷得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沉痛、愤怒与沉重的责任感。

林仁肇霍然起身,单膝跪地,甲叶铿锵。

“陛下!末将无能!海州丧师辱国,致使百姓遭此大难,淮北震动!今日虽侥幸焚营扰敌,微末之功,难抵前罪!请陛下重罚!” 他声音嘶哑,头颅深埋。

吴翰也起身拱手,面带愧色:“陛下,末将救援来迟,致使陛下与前线将士独抗强敌,血战经日,伤亡惨重……末将亦有罪!”

李从嘉看着跪地的林仁肇,又看了看请罪的吴翰,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定鼎之力。

“都起来。林卿,海州之败,罪不在你一人,辽骑骤至,兵力悬殊,朕已知晓。你戴罪立功,于绝境中收拢溃卒,奇袭敌后,焚其大营,乱其军心,此战能胜,你部当记一功。前罪可暂缓论处,以观后效。”

“吴卿,你部遇敌阻击,血战突破,已属不易。及时赶到,奠定胜局,功大于过。”

他目光扫过众人。

“此战之惨烈,伤亡之重,皆因辽虏残暴,国力使然。非诸卿不效死力。功勋过错,退敌之后再行考量!”

“阵亡将士,务必厚恤其家;受伤者,全力救治,胡将军等忠烈,朕心甚痛,当于楚州择地立祠,四时祭奠,以慰英灵,以励后人!”

“谢主上恩典!”

众人这才稍稍释去部分重压,重新落座,但气氛依旧凝重。

李从嘉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目光投向堂外,仿佛看到了那无数哭泣的百姓和荒芜的田野。

“三万辽军埋骨于此,八千俘虏在手,耶律沙断臂重伤北遁……此战,可谓重创辽军南侵主力,淮北危局暂解。”

他话锋一转,语气转冷,“然,耶律挞烈部实力尚存,辽军已据海州。辽主岂会甘休?此番仇怨,已结得更深。楚州残破,百姓待哺,我军亟待休整补充……下一步,该如何走?”

他的目光扫过堂下众臣,将问题抛了出来。

必须乘胜追击,收复海州!

府衙之内,众人凝思的面容。

大战的硝烟刚刚散去,但关乎家国命运的策略博弈,已然在这残破的楚州城府衙中,悄然开始。

而城内外,那无数伤兵的呻吟与百姓的悲泣,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每一位决策者,他们所背负的,是何等沉重的山河与生灵。

楚州府衙内的气氛,随着李从嘉抛出的问题,从沉重的战后总结转向了紧迫的未来筹划。

淮水一战虽重创耶律沙主力,但远未到高枕无忧之时。

地图在堂中展开,淮水蜿蜒如带。

李从嘉的手指重重落在楚州以北、淮水沿岸的两个点上,盐城县、淮阴县。

这两处原是楚州富庶屏障,如今却与沦陷的海州全境一样,在辽军铁蹄带来的血火之中。

“盐城、淮阴,必须尽快收复!”

李从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此二县不归,楚州北面门户洞开,百姓不得安生,我军亦难全力北顾海州。辽虏新败,耶律沙重伤,其部胆寒,正是趁势收复失地、压缩辽贼空间之时!”

他眼中寒光闪烁,似又想起淮水畔堆积如山的唐军尸骸和百姓哭嚎。

“此番辽贼南侵,所倚仗者,无非骑兵之利,来去如风。然我大唐亦有倚仗!”

他手指敲向地图上的淮水,“淮河天险,水网纵横!朕已传令沿江水师北上。此后,朕要叫这群辽贼知晓,过了淮河,便是有来无回!休想再如入无人之境!”

这番话让堂上众将精神为之一振,连日苦战的疲惫似乎都被这股凌厉的复仇与进取之气冲淡了几分。

“末将愿为先锋!”

“陛下,末将请战收复盐城!”

“末将熟悉淮阴地形,愿往!”

吴翰、梁继勋等将领纷纷起身请命,战意高昂。

林仁肇激动不已,他深知这是他洗刷海州之耻的宝贵机会。

“陛下!罪将林仁肇,蒙陛下不弃,许戴罪之身。收复失地,扫荡残虏,仁肇万死不辞!恳请陛下允准罪将为大军前锋,必为陛下夺回盐城、淮阴,若有差池,愿提头来见!”

看着这位九尺高、浑身伤疤却目光灼灼的悍将,李从嘉微微颔首。

“准!林仁肇,朕便命你为北进先锋,整顿所部,并调拨一万精锐与你。给你一日时间休整,补充兵甲粮秣,明日辰时,兵发盐城!”

“谢陛下隆恩!罪将定不负所托!”

林仁肇重重叩首,心中感激与豪情激荡。

起身后,他并未立刻退下,而是侧身一步,将身后一名一直沉默挺立的年轻将领让了出来,再次拱手道。

“陛下,末将还有一事相请。此番北进,末将举荐一人为副,协同进军。此人便是随我在连淮村收拢溃卒、奇袭辽营、阵前多有斩获的小将军,张光佑!其人有勇有谋,临阵不乱,是可造之材,恳请陛下准其随军历练!”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名年轻人身上。

只见他年不及二十,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尚带几分少年人的清俊,但眉宇间已凝练出一股超越年龄的坚毅与沉稳。

他甲胄虽略显陈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站在那儿,便如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静默中自有一股勃发的英气。

李从嘉的目光落在张光佑脸上,细细打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追忆,缓缓开口道:“张光佑……。你是楚州已故防御使张彦卿将军之子,对吧?”

张光佑没想到陛下竟能一口道破自己的出身,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抱拳,声音清朗而略带紧张:“回陛下,末将正是张彦卿之子!”

“张彦卿……”

李从嘉轻轻重复这个名字,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感慨与敬意,“当年楚州被围,张老将军率孤军死守四十余日,粮尽援绝,犹自血战不退,最终城破殉国,壮烈千秋。”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而审视,重新看向张光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