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婉仪咬了咬唇,虽心头仍憋着怒火,却不敢违逆母亲的命令。
她起身理了理裙摆,示意侍女撤去席间案几,殿中央瞬间空出一片场地。
随着殿外传来凤凰族特有的玉箫声,她缓缓抬手,周身泛起淡淡的赤金色光晕,数十片燃着微光的凤凰花瓣从袖中飘落,旋舞着铺成一条花径。
她舞步轻盈,裙摆翻飞间如凤凰展翅,时而旋转如烈火燎原,时而顿足如凤栖梧桐,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凤凰族的华贵与灵动。
只是她看向涂山箐的眼神里,除了刻意流露的温婉,还藏着一丝不甘的执拗。
她不信,自己比不过那魔界妖女。
一曲舞毕,席间掌声雷动。
凤璇玑满意地点点头,端起酒杯朝族老们递了个眼神。
几位女族老立刻心领神会,纷纷起身敬酒:“狐帝,婉仪这舞可是多年未曾献过,今日为你破例,你可得多饮几杯!”
“是啊狐帝,我凤凰族的梧桐蜜酒后劲虽浅,却最是养人,今日定要让你尽兴!”
涂山箐本就心思不在这里,又想着早些应酬完歇息,明日好尽早返程,便没过多推辞。
起初他还刻意运功压制酒力,可架不住族老们轮番敬酒,加上凤璇玑时不时提及他父亲的旧事,勾起他几分故人之谊,渐渐便放松了警惕。
梧桐蜜酒入口清甜,实则暗藏后劲,没多会儿,他便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人影都开始晃动,最终撑着桌案,趴在席间沉沉睡去。
深夜的梧桐院静谧无声,只有温泉池的水汽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
凤璇玑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身影被月光拉得颀长,凤婉仪垂手立在一旁。
“不用母后多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凤璇玑的声音打破寂静,没有了宴席上的温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凤婉仪浑身一震,脑海中瞬间闪过临行前凤璇玑在宴席上的低语:“如今的涂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纵横六界的涂山氏,你要的,娘定会给你,哪怕不择手段。”
她抬眼看向凤璇玑的面容,又望向那间亮着一盏孤灯的卧房,想到涂山箐在魔界护着韵一时的模样,心头的不甘与嫉妒翻涌而上。
“女儿知道。”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异常坚定。
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一抹孤注一掷的神色。
她理了理衣襟,迈开脚步,一步步朝着涂山箐的卧房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运的节点上,再无回头的余地。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梧桐院的雀鸣声便透过窗棂钻了进来。
涂山箐在宿醉的头痛中猛然惊醒,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里还残留着梧桐蜜酒的甜腻。
他刚要撑着身子坐起,便觉怀中贴着一具温热的躯体,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带着熟悉的凤凰花香。
“狐帝,你醒了?”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正是凤婉仪。
她微微抬眼,眼尾泛红,脸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红晕,身上的锦被滑落少许,露出肩头凌乱的衣料。
涂山箐吓得魂飞魄散,酒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浑身僵硬得如同石雕。
他猛地想要推开凤婉仪,却又顾忌着男女之别,手指悬在半空,声音都带着颤音:“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话音未落,院外便传来侍女恭敬的通报声:“狐帝,族长亲自前来,说是要为您饯行送别。”
涂山箐心中一紧,刚要让凤婉仪赶紧整理衣物,卧房的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
凤璇玑带着四名族中辈分最高的女族老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数名侍女,显然是“早有准备”。
当看到床榻上两人衣冠不整,凤婉仪依偎在涂山箐怀中,锦被凌乱地堆在腰间时,凤璇玑脸上的“送别笑意”瞬间凝固,随即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她猛地抬手按住胸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狐帝!婉仪她是我凤凰族的嫡系公主,清白何其重要,你怎能……”
跟随而来的女族老们也纷纷面露怒色,七嘴八舌地附和:“狐帝此举未免太过失礼!”
“婉仪姑娘冰清玉洁,如今出了这等事,六界要是知晓,我凤凰族的颜面何在?”
凤婉仪蜷缩在涂山箐怀中,双手紧紧攥着锦被,眼眶瞬间红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声音哽咽:“娘,不怪狐帝,是女儿……是女儿自愿的。”
她这话说得含糊,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反倒更坐实了两人有染的“事实”。
涂山箐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他看着怀中泣不成声的凤婉仪,又看着面前怒容满面的凤璇玑和族老们,瞬间明白自己落入了精心设计的圈套。
他强压着心头的惊怒,翻身下床想要解释,却被凤璇玑抬手拦住:“狐帝不必多言。我凤凰族虽推崇女尊,却也重纲常伦理。如今婉仪清白已失,你总不能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吧?”
“纲常伦理从不是胁迫他人的工具!”涂山箐猛地挥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此事分明是你们设计陷害,我与婉仪姑娘清清白白,绝不可能因这构陷便娶她!纵是两族反目,我也绝不会妥协!”
凤璇玑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中的温和尽数褪去,厉声道:“涂山箐,你可想清楚了?今日你若不答应,不仅是婉仪的名声,你涂山狐帝的清誉,乃至涂山与凤凰族的千年情谊,都要毁于一旦!”
“毁便毁!我涂山箐行事光明磊落,绝不受人要挟!”涂山箐说着便要迈步向外走,却见四名女族老瞬间结成凤凰阵,赤金色的灵力屏障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
凤婉仪也从床上爬起,泪眼婆娑地拦在他身前:“狐帝,事已至此,你怎能这般绝情?”
涂山箐眸色一沉,知道硬闯耗时太久,定会引来更多凤凰族弟子。
他突然抬手一挥,袖中飞出数十片凝聚着狐族灵力的枯叶,枯叶在空中化作扑棱的飞狐虚影,朝着阵眼扑去。
女族老们下意识分心抵挡,屏障瞬间出现一道缝隙。
他趁此机会,足尖一点,身形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光,从缝隙中窜出,直奔院外的梧桐林。
“追!绝不能让他跑了!”凤璇玑气得浑身发抖,厉声下令。
凤凰族弟子闻声赶来,无数道凤凰火朝着涂山箐的背影射去,却都被他提前布下的狐族结界挡下。
涂山箐对隐匿之术本就精通,借着梧桐林的遮蔽,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凤凰城的结界之外,只留下一句传声在空中回荡:“凤凰族的算计,本帝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