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拍模式下的画面显得发灰发白,尸体浮肿钙化的头部变形挤在三指宽的触控屏里,机器运作的沙沙声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十分大声。
相机电量见底,秦璎没时间更仔细拍下尸体细节。
她停止拍摄模式蹲在黑暗中,面前的地板上放着韩烈从那具尸体上搜到的东西。
劳保服碎布,还有尸体裤兜里的一小卷钞票,两张一百的,剩下一些零钱和几个一块钱硬币。
这些钱曾经被某种液体打湿后钙化,导致卷成卷的钞票硬邦邦的,糊着盐粒似的钙化层,一碰就碎。
除此之外还有个打火机,韩烈哒哒按了两下,发现已经坏掉了。
秦璎示意站在一旁的韩烈从背包翻找出一个装洗漱用品的密封袋。
秦璎把尸体上掰下的右手食指和钙化瘿颅残躯,裹着碎布装进洗漱袋保存。
这楼里情况复杂,眼见不一定为实,只从外貌确认尸体身份有些武断。
秦璎不能分神带着遗体,对这种不明尸源,为了避免出现金蝉脱壳假死之类的岔子,她得带回这人身体的一部分用作后期鉴定。
做完这些,秦璎手里的相机又一次弹出电量低提示。
秦璎起身,回到勇敢的猪头呆着的那间房。
这里很黑,韩烈身体紧绷,身后的尾巴轻轻晃动,紧紧护卫在秦璎身后。
旺财外表看起来就是只白花小奶狗,但小脸严肃蹲在勇敢的猪头面前敬业看守。
勇敢的猪头脑袋还埋在碎木里,撅着个腚宛如装死的鸵鸟。
“勇敢的猪头,你的相机我征用了,有备用电池吗?”
秦璎用脚尖戳勇敢猪头的屁股,他屁股晃了一下没给任何反应。
他不给反应,秦璎就当他点头默认了。
韩烈从隔壁拆了扇门将门洞堵住后在房中搜寻,秦璎来到窗边,用帝熵所化的小短刀撬了一下被木条封死的窗户。
她从民宿出发是清晨,开车到山脚发现路被截断后,她改走山路到启明楼,总共耗时4小时。
到了启明楼,探查楼下停着的车辆后,秦璎等谢邵等人汇合等了约一个多小时。
再之后从发现人坠楼,到探查的进宝被枪击,秦璎进入启明楼。
现在外头应该还是下午,天光亮着。
秦璎蹲在黑暗中,摸出她的手机瞄了一眼,随即皱眉。
手机没有信号,时间日期一片乱码。
青寨小站时,秦璎遭遇过类似的状况,但这次又有些不同,更类似手机受到雷鸟进宝的强磁场干扰。
秦璎把手机收起来,隔着窗户,她隐约能听见雨声。
她起身撬开封窗的木板,想看看她现在身在第几层。
如果所处位置不高,就把勇敢的猪头先送出楼去。
韩烈见她要动手,上前来想帮忙,但被秦璎拒绝:“这点木板我还撬得动,阿烈你夜视能力好,在房间里找找有没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钉死窗户的木条也不知是不是勇敢猪头的手笔,钉得横七竖八一层又一层。
秦璎一脚蹬在墙上,用帝熵所化的短剑抵在缝隙撬。
突然,秦璎伸手,一些微湿润的泥土从木板缝隙簌簌挤进,掉在她手心。
耳畔传来悠长的木板不堪重负的吱嘎声,捻了一下那些夹杂土腥腐叶臭的黑泥,秦璎心一紧。
这些是地底泥,窗外是……地下?
她们又被无声无息转移了,这次被转入了地下。
横七竖八封住窗口的木板或许并不是为了遮挡光线,而是为了挡住窗口涌入的泥。
难怪这里这么黑。
“阿烈!”见木板发出吱嘎声,秦璎喊了一声韩烈。
谁知韩烈早已来到她身侧。
把地上的旺财和他刚才在房里找到的东西往秦璎手里一塞,一手将她抱起,另一手夹皮包一样夹着勇敢的猪头猛然跃起。
他异兽化后极高力量极大,猛跃起以肩撞破上一层楼板。
启明楼通体木制,碎木屑劈头盖脸砸落,秦璎曲起手臂护着旺财和自己的头脸。
在韩烈跃入上层时,只听见几声脆响和一阵轰隆声,秦璎方才站的地方被大量裹挟树根的泥石淹没。
黑暗中,似有泥水倒灌轰隆震响,裹着泥土碎石。
秦璎只觉被带着腥气的泥灰灌了满鼻子。
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旺财在往她臂弯里拱,听见勇敢猪头发出一声惨过一声的惊叫。
韩烈奔跑速度极快但很平稳,至少秦璎坐着觉得很平稳,没有晕车风险。
勇敢的猪头就要惨一些,正值清醒的间隙被韩烈夹着跑,迎头被不少碎木砸得鼻青脸肿。
要说他求生欲也是够强,在这乱七八糟且他本身脑子也不大清醒之际,一边吓得抖如筛糠一边却缩起手脚把自己团成一团自保。
意外说来长,其实就是眨眼的功夫,不大会儿那种闷沉的轰隆声突然一停,韩烈几次跃起后站稳在某处。
他手爪一松放开了提溜着的勇敢猪头,有些焦急查看秦璎状况。
秦璎和旺财两个脏得好似在泥潭里滚过。
秦璎空出一只手抹开眼睛上糊着的黑土,韩烈手忙脚乱,挂在他脖子上的荷包晃荡。
装在荷包里的夫诸终于受不了这云霄飞车似的速度,在荷包里难受得乱蹬蹄子,吐出好些哈喇子。
夫诸一难受外头雨势骤然变大,雷声响个不停。
秦璎用还算干净的衣角擦了一把脸,经过刚才折腾,她已经完全不知道她们处在哪个方位了。
周围还是很黑,她摩挲着打开之前一直紧紧拿着的相机。
韩烈在她身边,抱住晕乎的旺财,一手挎着秦璎的背包。
借着夜拍模式,秦璎见她们站在一间和刚才那间几乎一样的房间里。
两个房间差别只在于,这个房间地面有个大洞。
秦璎举着相机走到洞的边缘看,下面黑黢黢不知多深,她正要寻个石头丢下时,相机突然又一次发出电量警告。
她被突然的尖锐声音吓得一激灵,险些失手摔了相机。
低声骂了一句,秦璎觉得脚下有些异常震动,下一秒被韩烈拦腰抱着远离了地板上的洞。
“小心。”
借着相机夜拍模式,秦璎看见地板活物般蠕动。
地板的洞在一阵扭曲挤压声中合拢如初。
勇敢的猪头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冲进秦璎脑海:“这栋楼是活的。”
这栋楼活物一般,要把所有进入的活物吞掉。
秦璎啧了一声,一切又回原点了。
不过也不是没收获,她视线一转落在勇敢的猪头身上。
这位仁兄又进入痴呆状态。
一身泥灰瘫坐在地面,嘴角淌出一线哈喇子,腹部传来一声接一声的肠鸣。
他踉跄站起,与秦璎擦肩而过。
脖子上的赘生物有气无力伸出,像是觅食的蛇又像上吊绳牵引着人往外走。
“他和那个绿眼睛的人一样,要去觅食瘿颅了。”韩烈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