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一位将领愤然出列道:“此败非战之罪,乃天火妖术。我楚国尚有雄兵百万,淮泗之地易守难攻,岂能就此向暴秦低头?
割让陈城以南?献粮八十万石?太子为质?此乃奇耻大辱!”
“够了!”
熊完猛地一拍案几,厉声打断。
他的目光扫过黄歇与项燕,冷冷道:“败了就是败了,拥有百万雄兵又如何?
秦使所言非虚,那‘天火’焚城,铁骑踏阵,岂是人力可挡?
若秦军挟此威势再临巨阳…”
他顿住,环视群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迁都!即刻迁都寿春!那里有淮水天险,可稍缓秦军锋芒。
至于秦使的条件……”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准了。令太子悍…准备入秦吧。”
这决定,既是战略收缩,也是恐惧之下的无奈之举。
巨阳,这座曾经的都城,即将被抛弃。
燕国的情况最为特殊。
由于燕国与秦国本土并不接壤,且此次出兵更多是象征性参与,国力孱弱,主将栗腹又被俘。
秦国使者抵达蓟城后,燕王喜的惊恐可想而知。
使者提出的要求,则相对“温和”。
仅仅是让其割让与赵接壤的武阳等几座边城、献粮三十万石、遣太子丹入秦为质。
但这对于弱小的燕国已是伤筋动骨。
满朝文武亦是噤若寒蝉,无人敢言战。
燕王喜在短暂的犹豫和朝臣的恐慌劝说下,最终也选择了接受,只求秦国暂缓兵祸。
燕国的屈服,充满了小国在大国博弈夹缝中求生的悲哀。
至于赵国,邯郸城内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赵王偃醒来后,在病榻上挣扎着坐起,脸色涨红,他的暴戾和刚愎被彻底点燃。
当纲成君蔡泽作为秦国最高规格的使者抵达邯郸,传达秦国的“责问”和索取,要求割让河间数城、献粮百万石、遣太子入质时,赵王偃在盛怒之下,甚至拒绝亲自召见蔡泽。
“混账!无耻之徒!”
赵王偃声音嘶哑,一把将内侍呈上的国书扫落在地:“长平之恨未雪,今朝新仇又叠霜!
告诉那蔡泽,也告诉咸阳的嬴政小儿,我赵国儿郎的骨头还没软。
想要我赵国的土地、粮食、太子?让他自己提兵来取。
邯郸城下,寡人等着他。”
言罢,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但眼中的不屈之火更盛。
蔡泽听着内侍的转述,脸上并无意外,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随即整了整衣冠,声音清晰而平静:“赵王豪气,外臣佩服。既如此,外臣告辞。
今日赵王之言,蔡泽必一字不漏,回禀我王。”
他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驿馆。
蔡泽并未在邯郸多做停留,也没有尝试更激烈的施压,只是将赵国的强硬态度记录在案,便从容离开邯郸,返回咸阳复命。
他知道,赵国这块硬骨头,需要用更残酷的战争才能啃下,今日之辱,他日必以血偿。
.........
十日后,姚贾带着魏国那份分量最重的“成果”,意气风发地回到咸阳章台宫。
他入宫之时,正值朝会。
当他将那份帛书高举过头顶,呈递给嬴政时,嬴政眼中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
他没有立刻看,而是示意刘高当众宣读。
刘高展开帛书,洪亮的声音在肃穆的大殿中回荡:
“魏王增顿首拜上秦王:魏国不察,误信谗言,背弃秦魏旧谊,参与合纵,冒犯天威,罪孽深重。
今幡然悔悟,痛彻心扉,为表赎罪诚心,乞大王宽宥:
自愿献上黄池至桑丘以北所有城邑土地,永归大秦;献粟米一百万石,分三批运抵洛邑交割;遣太子假,即日启程入咸阳,永为质子。
伏惟秦王念及苍生,息雷霆之怒,存魏室宗庙,魏国上下,永感大秦恩德。”
当这份由魏王增颤抖着手签押、盖印的割地、赔粮、纳质条约被刘高在章台宫大殿上宣读完毕时,满朝文武先是一寂,继而爆发出难以抑制的赞叹。
虽然早知姚贾此行必有所获,但如此苛刻的条件,近乎割让魏国半壁江山,百万石粮食,太子为质,竟被魏王增全盘接受,其背后所代表的秦国威势之盛,令群臣无不振奋。
“彩!姚卿真乃国士无双!”嬴政率先喝彩。
能以如此雷霆手段、近乎羞辱的方式迫使魏国低头,不仅展现了大秦的绝对武力,更将“恐惧威慑”的外交艺术发挥到了极致。
黄池至桑丘以北的膏腴之地,不仅直接扩大了秦国的疆域,更将秦国的边界,正式推到了与东方大国齐国接壤的位置。
而这份条约,不仅是土地、粮食和质子的收获,更是将魏国的脊梁彻底打断,使其沦为秦国的附庸。
这份成果,远超预期。
“大王圣明!姚策士大才!”隗状、关内侯、王龁等重臣纷纷附和。
“齐国……”
少顷,嬴政的目光在地图上扫过那片新接壤的疆界,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不再仅仅是地图上的线条相接,而是大秦东出战略中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节点。
齐国,这个近些年来一直奉行“事不关己”政策、坐视五国合纵失败的东方富庶之国,如今终于被推到了与秦国直接面对面的位置。
这层薄薄的边境线,又能维系多久的平静?
接着,嬴政大悦,当即下诏:“姚贾不辱使命,扬我国威,立此殊勋,着即擢升为客卿,任典客丞,与纲成君蔡泽共同执掌典客署,专司邦交事宜。
赐千金,咸阳宅邸一座。”
这是对姚贾此行胆略和成果的最高奖赏,也标志着秦国强硬外交路线的确立。
“臣,姚贾,谢大王隆恩!”
姚贾深深叩首,眼中闪烁着激动与野心的光芒。
从一介策士到客卿典客丞,他借助秦王赋予的权力和自身的胆识,终于攀上了仕途的重要阶梯。
姚贾带来的喜讯余波未平。
而就在这胜利的喜悦弥漫朝堂,群臣纷纷向姚贾道贺之际。
一名咸阳宫老侍女在郎官的引领下,几乎是跌撞着闯入大殿边缘,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