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周衍抿紧薄唇，刚想说不应该这样，但温研显然没给他机会，早早将写好的纸条摊开给他看。
“呐，为防止你反悔，我还写了纸条。”她笑得开颜，像吃定了周衍会签字一样。
然周衍只是盯着纸张不动，死人眼扫过纸上内容，眼神在“周衍的床有我一半”的字眼下沉了又沉。
喉咙发紧，绷着的手指接过纸条，只是看，并未动作。
温研急了，哒哒哒跑开，拿了笔又跑回来，将笔塞到他手里，浸着水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周衍，你不能骗我，你说过的，骗人是不对的，我一直都听，我最相信你了……”
剩下的话被一双手捂住，周衍垂着眼睑，颤声：“我签。”
拿过落了名的纸张，温研笑眯了眼，郑重将纸叠了又叠，仔仔细细收到口袋里。
周衍神色复杂，内心天人交战，他不能仗着温研的信任就欺瞒她。
但一时不知从何开口，默了半晌也没有丝毫办法，向来冷静的脑子一碰到温研就成了摆设。
“周衍，我先走啦，待会儿再过来找你，对了，你今天要出门吗？”
在他期盼的眼神下，周衍摇了摇头。
“好，那我待会过来。”
得了想要的，温研很满足，轻车熟路的从阳台翻离，铁栅栏松松垮垮，又一次被拆开。
周衍目送女孩离开，日头升起，透过玻璃窗那有光洒进来，他就坐在椅子上，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顶着巴掌印，眼神又沉又暗，似暴风雨下翻滚的乌云，整个人恐怖异常。
周衍，你真混蛋。
她不懂，难道你也不懂？
他堪堪闭眼，似在逃避，但右脸上的五个指印时刻提醒他，干了什么荒唐事。
良久。
楼下院外传来喊声，周衍睁眼，透过窗看去，是温研在敲门，他失神片刻。
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院内，手已经摸上锁了。
温研在院外等得着急，院内突然传来周衍的声音：“我有点不太舒服……”
“那更要开门啊！”
温研显然不懂什么叫借口，或许她懂，但面对周衍，不懂也无妨。
她勾起笑，无论他是什么样，她都一如既往的了解。
周衍默了。
本可以说不想见她，但又怕她伤心。
纠结良久，吐出口浊气，认命的开门。
门开了条小缝，温研已经迫不及待的挤进来，兴致勃勃的眼神在触及青年脸上巴掌印时，沉了下来。
“谁干的？”
她咬着牙，眼里似淬了万年寒冰，周衍毫不怀疑，要是真有人伤了他，会遭到温研无休止的报复。
周衍只觉得心里紧绷的弦拨动了一下，莫名愉悦。
他上前拉住她攥成拳头的手，嘴角噙着自己都没觉察的淡笑，无奈道：“没有谁，是有蚊子，我拍的时候力气大了些。”
“……真的？”温研脸上写满你在框我。
“真的。”周衍注视她，死人眼般恐怖的眼睛，认真柔情，像宇宙里诡彩变幻的夜空。
温研撇撇嘴，不开心的碰了碰那片红肿，憋着气道：“我给你拿药。”
“好。”
“你不准再伤害自己，一次都不行。”
“好。”
“你不准动不动消失，让我等。”
“好。”
周衍脾气耐心好到他都诧异的地步，温研说什么都应好什么。
除了一件。
“我不想吃青菜。”
“不好。”
温研：这时候倒反应过来了。
周衍脸上的伤实在严重，也不好出门了，温研想了想，干脆搬着作业到隔壁写，还能让他教一教。
老实说，温研不笨，甚至可以说是特别聪明，但唯有一点。
懒。
与其说懒，不如说是不在意，后世叫什么来着？
周衍脑子里蹦出个词，佛系。
得有人盯着才学一点，虽然不多，但她领悟得快，能举一反三，尖子班绰绰有余。
相安无事了几天，又到了开学。
时隔一年，周衍再次同温研走在一起，开起来同进同出的上学生活。
温研走到一半，突然戳了戳周衍：“周衍，我的升学礼物，你没给我的，你升学时我都给你准备了。”
周衍看她：“你是说那双筷子？”
起因是温研看他老是不按时吃饭，正巧她琢磨着要送他点什么，眼睛瞥到筷娄时亮了。
晚上时，周衍收到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升学礼物——碗筷。
还记得当时的心情，沉默，反复沉默，甚至拿起确认了一下，最后锁进了柜子里，压在周志公司的犯罪证据上。
现在突然提起来也是凑巧想到了。
温研眼神左右乱闪，“那不是还有个碗嘛？不只有筷子。”
语气越说越弱。
周衍叹气，抚了抚她耷拉的肩膀：“我很喜欢。”
“真的？”温研仰头看他。
“真的。”周衍认真回复。
“那，”温研伸出手：“我的升学礼物呢？”
周衍想起那个粉色袋子，默了片刻。
温研嘴唇一抿，眼睛里的光彩耷拉下来，作伤心状：“你不会没有准备吧？”
“我准备了。”
“那怎么不送给我？难不成比我的碗筷还拿不出手？”
温研暗想，要是他也送她碗筷，他就死定了！
“不是。”周衍吞吞吐吐。
“那是什么？”本来温研还不是很好奇的，但看周衍这难启齿的状态，她突然就特别想知道，缠着他磨了半天。
周衍神色晦暗，任女孩如何软磨硬泡都不松口。
“到时就会知道。”
温研没辙，好在她忘性大，很快扯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周衍松一口气，想着将那粉色盒子藏起来，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送。
那时候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鬼使神差的进了店，花光积蓄买下粉戒。
拿出来时才想到，不合适。
他以什么身份送戒指？
青梅竹马？
还是……
周衍眼神沉了沉，看向温研毛绒绒的脑袋，愣神间，记忆起温青山当初的承诺。
如果小研对你是爱情，我们肯定不会阻挠，但她明显对你更依赖，她听你的话比听我们的更盛。
她把你当哥哥。
呵，哥哥？
周衍死人眼中冷光闪烁，拎着粉书包带的手指越收越紧，他拼命压抑住心中戾气，嗤笑着勾唇。
再等等，等她长大，情窦初开。
哥哥也能变成……情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