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醒来时，鼻子里塞满消毒水的味道，不刺鼻，但难闻。
眼前是白炽灯闪过的虚影，手被什么压着，费力扭头，温研枕着他小臂，睫毛沾水，睡得香甜。
心中不由一愣，反应过来时，指尖已经在拭去泪水的路上。
刚伸到一半，枕着的人幽幽转醒，雾蒙蒙的眸子睁开就往他这边望，眼底闪过惊喜：“周衍！你醒啦？”
“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把你砸晕了，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
周衍看着眼前俏气鲜活的脸，总感觉哪里变了，心底莫名有些发涩，但还是认真回答：“你没给我机会。”
把正在输出的温研整哑口了。
呃，好像，还真是她不管不顾就跳了。
周衍烧得很严重，39.8，要在医院吊水，给周敏去了电话，来不了，于是托白婉照顾。
白婉刚刚去买饭，温研有点困，枕着人眯了会儿，此时，两人的手还是握在一起的。
“踏踏踏。”
低跟鞋踩过地砖的声音，由远及近，温研率先一步松开手，去将病房门打开。
转身的瞬间，忽略了周衍幽深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古怪。
“妈妈，周衍他醒了。”温研温声软语。
白婉看看她侧脸压出的印痕，她小脸白，深色睡痕粉粉的，格外显眼。
更别提她刚睡醒的小音调，白婉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闺女俊。
慈怜摸了摸她侧颊的红印，道：“真困了就先回家，我看着小衍。”
“不困，就是无聊，现在周衍醒了能和我聊天了。”
白婉嘴抽，边进病房边无奈道：“小衍烧还没退，要多休息，别打扰到人家。”
温研不讲话，清亮的眼睛看向半躺在病床的周衍，眼神控诉：你嫌我？
周衍叫冤，眼里无奈，却还是老老实实同她站一边。
“白姨，温研和我说说话，挺好的。”
“妈妈，周衍说，我跟他说话，他开心。”
白婉：……好孩子，你的阅读理解，满分。
周衍对生病没什么感受，前世，眩晕带来的无力感，是最好的麻醉剂，让他对痛觉的感知迟钝不少。
他私心底期望自己得病，最好下一秒死掉，但不能，他命硬。
至于现在，他却不能死了，这么说，温研只要一天还在歧途上偏，他就得多活一天。
势必守着她，看她成为阳光积极向上的社会三好青年。
这次病后，温研这才知道周衍课业是真的繁忙，约他出去的时间少了，大多数是在隔壁聊天，要不就是去公园走走。
日子依旧平淡的过。
值得一提的是，温青山升职了，成了副厂长，手下管着一批人，忙得不可开交。
厂里还给分配了房，原想回家商量着搬家，刚一进门，屋里又只有白婉，了然：自家闺女又叨叨周衍去了。
白婉正在择菜：“搬家的事再说吧，孩子俩一起长大，分个校都这么难，离得远了不得闹腾啊？”
温青山一想也是，这才又搁下念头，老老实实住三中南巷。
高一下学期，班上来了位特别的转校生，他脸颊白净娟秀，框着黑框眼镜，眼睛带笑，弯弯的，整个人很亲切。
然，周衍看他第一眼，如坠冰窖，眼底的凉薄幻化成利刃，几乎将人戳穿。
默了片刻，忽地勾起嘴角，眼底幽深，捉摸不透。
自习课前十分钟，老师让全班调换座位，眼镜男理所当然成了周衍同桌。
老师：“周险，你刚转来还不适应，多和周衍交流，不懂的问问他。”
班上同学莫名其妙：老师你是吃菌子，脑子毒傻了？周衍阴冷的眼神，新同学不得吓得叫爸爸。
新同学周险，露出一张无害的笑脸，小心伸手：“周衍同学，你好，我叫周险，好巧诶，我们同姓。”
周衍缓慢伸手，握住周险的手，嘴角扯出抹笑，微垂眸盖住眼底浓如墨的阴狠。
还真是巧啊，我的……二哥。
周险一无所觉，见周遭安静下来，他凑近周衍，满脸崇拜：“听说你是年级第一诶，好厉害！我以后不懂的可以向你请教么？”
“不行。”周衍一字一顿。
旁边听到全程的后桌，一脸便秘样，他看看柔弱无害的周险，又看看脸扯着脸笑得阴沉沉的周衍，想不通一点。
周险脸色一变，尴尬笑笑，等待片刻，道：“对不起，周同学，惹你不开心了，我的错。”
说完低着头，眼镜片迅速起雾，他拿下眼镜，用眼镜布小心擦着，露出来的眼睛有些红。
他声音没有故意压低，周围大片的人听见了，看向周衍的眼神顿时不对了。
下课后，一群人自动围在一起讲话，还有热心肠的，拉了周险一起。
独独周衍，依旧坐在位置上刷题，平静冷漠，世界里没有任何人。
再来一世，他没空陪周险飙戏，旁人的评价他也一点不在乎。
只要伤害不是实质落在肉体上的刀剑棍棒，任何言语，奈何不了他分毫。
同学们很善良，见新同学红眼了，纷纷问是不是遭欺负了，乍一听见：周衍欺负的？
捏起的要讨公道的拳头默默落下，那个不要命的疯子，惹不起。
“周险，咱们背后骂骂他算了，闹到明面上来，大家都难堪。”
“对，我们跟你一起挤兑他。”
“你千万别被他一个人吓到了，我们班还是很团结的。”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声音倒不大，主要是担心周衍会听到。
周险被围在中间，趁人不注意，扫过周衍的健康的身体，眼底透出难言喻的亢奋。
他微敛眼睑，下一秒，弯了弯眼睛，真诚道：“你们的好意我感受到了，谢谢你们，你们真的好好，我真的很幸运，能够遇见这么好的同学。”
“不过，我同样很喜欢周衍同学，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才造成他这样带刺的模样，我们这么说他，他听见会难过的。”
同学们星星眼：这是什么天使啊！？
听完全程的周衍，不知记忆起什么，眼底神色诡谲：
二哥，套路都不变啊，真是让人……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