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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汉末小人物 > 第350章 繁华弹指春明梦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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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琰重重叹息,自己是这个社会的顶层,大侄子是皇帝,实话实说自己上面没有人啦。作为受益人得利者,结果却要造自己的反。不是发疯也不是冒傻气,为了让大家感受到决心,是该讲讲前因后果。

复除制起于西周,讲的是国中贵者,贤者,能者,服公事者,老者,疾者免役。前汉延伸到特权阶层免役并赋税除之。此外给底层开个小气窗,身份性固定复除之外,并行临时性的马复制,老弱病残孕同样享受免税免役。

底层没有话语权,对底层有利的马复制执行情况全看心情,没认真执行就淡化处理,偶尔需要政绩就执行一次,还要大吹特吹宣传福利制度完善。复除制涉及到执行者自身的利益,那可半点马虎不得。

有世袭爵位的人,还有政府正式编制的官员都享受复除特权。咱没那本事能当官,你有本事享受特权可以,一个人不纳税也可以,可怕的是全家老少包括奴仆全部免税免役。

种地开矿包山放牧,摆摊开店出海商贸,能想到的所有一切,只要在官员名下都不纳税。家里一万名部曲不用上税,十万百万都不用上税更不需要服役。

官员名下的部曲来自自耕农,部曲多了自耕农就要减少,相应的国家赋税也减少。两汉衰微本质上讲在于财政萎缩,财政萎缩主要原因是纳税的人逐年减少,公共支出入不敷出。中央政府失去平衡社会财富分配的能力,阶级矛盾日积月累最终导致大爆发,究其根源就在于复除制。

对于特权阶层复除制太重要,重要到想起退休就难受的要命。当一辈子官一辈子不纳税,可是下一代还是百姓,是百姓就要纳税。不用着急当然有办法,萌荫制就是为此设立的,老爹退休儿子接班,不用一样作高官,给个正式编制有机会往上混就行。

但是这还不够,我做一辈子官家大业大,退休之后不怕别的,就怕招政府惦记。有没有这样一种办法,我要是有大群门生故吏,裙带乡党,好处大家一起占难处大家一起挡,这样是不是就稳妥了?

这不是一个人的事,这是所有特权阶层集体的需求。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人琢磨,不用多久察举制便应运而生。想做官要有人推举,推举人的份量还不能低,两千石是推举权的门槛。

没那么大家业不需要拓展朋党,因此察举制是给特权顶层量身定制的壮大手段。反过来想有成就,做别人的朋党就是向上爬的第一步,所以察举制同样惠及所有特权阶层。

朋党圈子是保障特权的基础,利益是夯实基础的柱石。有了牢固的朋党,才能在政治上争夺话语权,话语权又是获取利益的手段,而利益反过来能维护朋党圈子的牢固。

包括财富在内,土地人力,教育技术,生产资料,资本信息等等有形的和无形的,所有社会资源都是利益。无形的资源容易被忽视,时代的关注点着重体现在两方面:生产资料和生产力的占有。

农业经济为主的社会生产资料就是土地,没人耕种土地就是摆设。种地是个力气活,需要适龄人口耕种,在一定时间内,适龄人口总量不会增加。故此地主和地主之间,地主和政府之间,为了人口的博弈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博弈带来的结果不外乎两种:

一是通过土地兼并,令生产力失去生产资料,生产力被迫和拥有生产资料的阶层达成分租,生产力承担所有劳动并上缴大部分收获。

政府默许这种情况发生,因为分租制度不破坏生产力承担国家义务。简而言之,佃农身负双重剥削:有地租负担,还有国家赋税。

第二种情况对国家不利,百姓投献给高门作部曲,成为高门的私有财产户籍中查无此人,自此不再向国家纳税服役。

“您先等等。”普回只听懂一句话,这句话必须要问清楚:“佃户也得缴税对吧?”

“对,有佃户缴税国家仍有收入。”

普回摇头不止:“部曲怎么来的?佃户生活再难也是人啊,为啥要投献做部曲奴仆?”

刘琰看向远处良久不语,往事历历在目好似就在昨日。十五岁其实还是个孩子,孩子和流民走在一路,看见的听到的当时可能不以为意。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死的活的,快要死的活不久的,发生每一幕,见过每个人都再反复捶打良知。

人生于纯洁却选择自甘堕落,没有在堕落中麻木到底就是幸运。失去过才明白珍惜,燃烧起来才有火焰,幸运重新眷顾就不该再次退缩,人的意义不在活的多久而在做不做,就算只有一丝暖意,哪怕带来一瞬光明。这不是寻求解脱,这是承担责任。

自耕农迟早要变成佃户,再由佃户沦落成奴仆,这个过程缓慢而不可逆。王朝早期自耕农数量庞大,赋税徭役充足,国家处于这段时间往往很强盛。

世道太平土地兼并比较缓慢,佃户逐年增多赋税有所减少,但不至于造成过大影响,王朝仍处于一段平稳期或者叫下滑期。

一个王朝下滑期的持续时间,取决于人口流失的速度。昏君是特权阶层的背锅侠,天灾人祸是催化剂。天灾或可救,人祸救无可救,每一次灾难就意味着佃户大规模投献,再催生下一次更大的人祸。

赋税人口不足带来财政紧缩,加税是因果关系中的果,是表象。真正的内因在于稳定所需的支出难以维持,很容易造成社会动荡。扩大利益群体是维稳最快最有效的手段,但这样做反过来使财政更加恶化。

这是一个死循环,大汉自有国情在此。专制制度从根上决定统治架构就是腐烂的,改良起不到任何效果,连延缓都不可能做到,只会引发更大规模的反弹。特权阶层只关心统治权,天下大乱王朝更迭,他们要做的是将灾难转化成机遇。

刘琰偷偷拭去眼角晶莹,回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笑道:“大汉赋税高佃户承担不起,除了投献无路可走。”

普回听说过大汉税率,马上问道:“三十税一还高?”

没想到一句话引起哄堂大笑,韩遂抬手虚压,等场面恢复安静朝刘琰拱手:“大王,且由老夫给年轻人解释一二。”

两汉百姓的税负低一直是津津乐道的话题,三十税一,十五税一等等惠民政策不知凡几。三十税一才几个大字儿?国家靠这个不得都饿死?所以说这是对赋税制度不了解,断章取义导致的误会。

三十税一、十五税一说的是刨除刍藁的田赋,田赋也叫正税,正税中还包括刍藁一项。刍指牲畜饲料,藁说的是秸秆;无论土地是否垦殖,不管家里有没有牲畜都要合在一起征收。秦代征收实物,延续到后汉衍变成铜钱和实物等价折算

因为《二年律令》早就不执行,加上连年战乱各自为政。目前刍藁额度各地都不一样,关陇土地比不得中原肥沃,刍藁税率还算比较轻,每顷土地在55钱到两百钱之间浮动。正税确实不高,因为还没算附加税。

兵要养,仗要打,路得补,灾要赈,河道水利不能放任不管,官员俸禄不能断,皇帝家也要吃喝。杂七杂八的事一年多过一年,国家财政开支越来越大,随着土地兼并日益严重,中央掌控的人口却逐年减少。

人口减少等于给国家种地的人相应减少,种地的人减少交税收入跟着减少,军队和官员的待遇不能拖欠更不能克扣,账上就这点钱,不够就要想办法,节流是不可能节流的,苛待官员还是委屈皇帝?就剩下开源一途。

汉桓帝执政时期正式加征田赋附加,每亩加10钱。汉灵帝时期再次加征10钱。别小看这每亩20钱,东汉允许亲王国和地方州郡征收田赋附加,就是说除了国税还有地税。

大汉分给自耕农的土地通常是150亩,然而受限于生产力和科技水平,不是所有土地都适合耕种,大部分土地如果用来耕作投入将大于产出。国家强制要求耕种所有土地,对于老百姓而言是沉重的负担,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强迫耕种所有土地。

种不种是老百姓自己的事,反正有多少地就缴多少税。刍藁和田赋附加按照实际土地面积征收,不说刍藁单算田赋附加,150亩地国税地税合计就要6000钱。

乍一看也不算高,然而这仅仅是赋税的一小部分。两汉的赋税包括赀口算,不仅有正税还有人头税和杂税两类。韩遂仰头重重叹息,异乡的年轻人,要说田赋附加养活的是国家,这口算就是官员收入的来源。

人头税就是包含更赋在内的口算钱,百姓从4岁开始每年缴纳20钱,15岁成年到56岁退休每年缴纳120钱,120钱等于一算。汉灵帝时期临时提高到160钱一算,天下大乱之后这个钱没有具体统计过。

目前关陇地区240钱一算,这还是账面数字,实际金额肯定要高出不少,具体多收几何要看当地官吏怎么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