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拽着吴痕的胳膊往厂房外跑,鞋底在湿滑的地面上打滑。
吴痕的霰弹枪还冒着硝烟,枪管烫得他掌心发疼。
背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回头瞥了一眼——黑红色黏液正顺着走廊墙壁往下淌,
骸骨怪物的指尖刮过金属门框,迸出火星。
“七夜!前面铁门!”吴痕喊了一嗓子。
林七夜没应声,掏出雷火符拍在门锁上,
火焰“轰”地炸开,铁门歪歪扭扭地砸在地上。
两人刚冲出去,就听见背后“哗啦”一声,
地下河的水漫了出来,骸骨怪物的触须卷住了吴痕的裤脚。
“操!”吴痕骂了一句,转身就是一枪。
钢珠打在触须上,黑血溅了他半张脸。
触须吃痛松开,林七夜趁机拽着他往镇魔司方向跑。
东边的红光越来越亮,把半边天染成了血红色,风里飘着股铁锈味,
像有人在云层里撒了把碎铁片。
手机又震了,是安卿鱼的消息:“已带雷火符和无人机,在大厅等你。”
林七夜抹了把脸上的汗,回了个“好”,抬头看见镇魔司大楼的玻璃幕墙在红光里泛着冷光。
吴痕突然放慢脚步,拍了拍他肩膀:“七夜,你闻见没?”
林七夜抽了抽鼻子,除了铁锈味,还有股焦糊味,像电线短路的味道。
他皱起眉头,加快脚步冲进大厅——安卿鱼抱着一摞雷火符站在电梯口,
李真真缩在墙角,手里攥着半支碎裂的水晶箭,迦蓝靠在墙上,脸色比白纸还白。
“箭……箭是我今早收拾枕头的时候碰碎的。”
李真真见林七夜过来,眼泪啪嗒啪嗒掉,
“我以为就是个装饰品……迦蓝教官说这箭有问题,可我真不知道……”
迦蓝揉了揉太阳穴:“爱神之箭是血煞的最后一道封印,”
“我昨天检查的时候还完好,今早突然碎了一半。”
他指了指李真真手里的箭,
“剩下的半支在那怪物胸口,现在两道封印都破了,血煞要醒了。”
林七夜盯着李真真手里的箭,碎片上还沾着淡蓝色的灵光,
和骸骨怪物胸口那半支的裂缝正好能对上。
他摸出通讯器联系胖胖:“胖胖,东边红光什么情况?”
通讯器里传来百里胖胖的喘气声:“我在观测室,那红光不是自然现象,像是某种禁物在共鸣。”
“对了七夜,左司令刚让人叫我去他办公室,说有急事。”
林七夜刚要说话,大厅的广播突然响了:
“林七夜、吴痕,到司令办公室报到。重复,林七夜、吴痕,到司令办公室报到。”
吴痕挑了挑眉:“得,刚跑完怪物,又得跑领导。”
他扯了扯沾着黑血的袖子,“走呗。”
两人坐电梯上到顶楼,左青的办公室门敞着,陈墨玉站在窗边,背对着门。
左青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摆着一摞文件,手里捏着张打印纸,指节捏得发白。
“关上门。”左青头也不抬。
林七夜和吴痕刚把门带上,左青突然把打印纸拍在桌上:“陈秘书,解释一下这个。”
陈墨玉转身,脸上还挂着惯常的微笑:“司令,什么事这么急?”
“技术部昨天截获的通讯记录。”
左青拿起一张纸,
“‘b区监控已黑,新兵档案篡改完成,血煞封印将破’——这是你昨天凌晨两点发给某个境外Ip的消息。”
陈墨玉的笑容僵住了。
“还有这个。”
左青又拿起一张纸,
“李真真的新兵档案,入职时写着‘无特殊灵能’,但前天技术部复查,发现她的灵能检测报告被改过。”
“原始报告显示,她能感应到禁物共鸣——正好能触发爱神之箭的封印。”
林七夜心里“咯噔”一声,看向李真真手里的箭——原来李真真不是巧合,是被刻意安排进来的。
陈墨玉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司令好手段,连我用的境外服务器都能追踪到。”
“你当镇魔司的技术部是摆设?”
左青站起身,腰间的佩刀“噌”地出鞘,刀尖抵在陈墨玉胸口,
“说,谁让你改档案的?血煞封印破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墨玉没躲,目光扫过林七夜和吴痕:
“司令,你真以为就我一个?”
他伸手摸向胸口,林七夜眼尖,看见他指尖闪过一道黑光——是禁物!
“小心!”林七夜扑过去,吴痕的霰弹枪已经上了膛。
但陈墨玉更快,黑光没入他体内,他的瞳孔瞬间变成血红色,
嘴角咧到耳根:“太晚了……血煞要醒了,你们镇不住的……”
左青的刀往前一送,刺穿了陈墨玉的肩膀,
把他钉在墙上:“醒了又怎样?镇魔司存在的意义就是镇住这些玩意儿!”
“说,背后主使是谁?”
陈墨玉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主使?哈哈哈哈……你以为是某个人?”
“是你们自己——镇魔司藏了太多禁物,压不住的,早晚会反噬……”
他的声音突然变哑,血从嘴角流下来,
“司令,别怪我没提醒你……【假面】小队……”
“【假面】小队怎么了?”
左青的刀又往里送了寸许,“他们去哪了?”
陈墨玉的眼神逐渐涣散,嘴角还挂着笑:
“司令,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他的头一歪,没了呼吸。
左青抽回刀,陈墨玉的尸体滑到地上。
林七夜蹲下来检查,发现他后颈有个黑色标记,
像团扭曲的火焰——是“暗焰”组织的标志,他之前在禁物档案里见过。
“暗焰。”
左青盯着标记,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他们终于动手了。”
吴痕挠了挠头:“暗焰不是两年前被端了老巢吗?”
“端了老巢不代表端了所有人。”
左青扯过沙发上的外套披上,
“七夜,带吴痕去集训营,盯着迦蓝和新兵,尤其是李真真。”
“血煞要醒了,暗焰肯定还会有动作。”
林七夜点头:“明白。需要联系总部吗?”
“先不用。”
左青看了眼窗外的红光,
“总部的人来没这么快,我们得自己撑住。”
他弯腰捡起陈墨玉掉在地上的手机,解锁后翻了翻,脸色更沉了,
“胖胖刚才说观测室检测到禁物共鸣,你们去集训营的路上顺道接他,”
“让他把禁物课堂提前——新兵得知道怎么对付这些玩意儿。”
吴痕搓了搓手:“得嘞,正好我也想听听胖胖讲禁物,”
“上次他说的那个会吃影子的镜子,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林七夜拍了拍他后背:“走,先去大厅拿雷火符,再去接胖胖。”
两人出了办公室,电梯门刚关上,左青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对面传来技术部部长的声音:
“司令,东边红光里检测到血煞的灵能波动,预计半小时后完全苏醒……”
左青盯着陈墨玉的尸体,攥紧了手机:
“调所有除魔使回司,启动一级警戒。”
“告诉后勤,把仓库里的雷火符全搬出来——今晚,镇魔司要见血。”
电梯里,吴痕戳了戳林七夜:“七夜,你说陈墨玉说的【假面】小队是怎么回事?”
林七夜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左司令肯定知道。”
他摸了摸兜里的雷火符,
“先不想这个,集训营那边还有李真真和迦蓝,得确保他们安全。”
电梯“叮”地一声开了,安卿鱼抱着雷火符站在外面,李真真跟在她身后,眼睛还红着。
迦蓝靠在墙边,手里拿着半支水晶箭,正对着阳光看。
“走吧。”
林七夜拍了拍吴痕,
“该去给新兵上课了。”
东边的红光更亮了,像团烧红的铁,压在镇魔司的头顶。
风里的铁锈味更浓了,混着若有若无的嘶吼声,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镇魔司顶楼办公室里,左青的佩刀又往里送了半寸,刀尖几乎要戳穿陈墨玉肩胛骨后的墙面。
陈墨玉血红色的瞳孔里浮起一层雾气,却还在笑,血沫顺着下巴滴在左青的军靴上:
“司令想知道假面小队?您该自己去问——”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左青脸上,
“问那些把禁物当玩具藏了二十年的老东西。”
左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当镇魔司司令七年,见过太多穷凶极恶的妖邪,
可眼前这个被禁物侵蚀的秘书,比任何妖兽都让他心寒。
他扯过桌上的纸巾擦脸,动作重得几乎要蹭破皮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
陈墨玉的声音突然变得气若游丝,
“暗焰不过是把火,真正烧起来的...是镇魔司自己堆的干柴。”
他的手指悄悄抠进墙面,指甲缝里渗出黑血,
“司令,您猜...假面小队消失那天,他们的灵能定位器最后显示的位置在哪?”
左青的手顿住了。
三年前假面小队全员失踪,是他任内最大的悬案。
当时他刚接任司令,技术部说定位器信号在淮海市郊突然消失,
可后来派人查了三个月,连块碎甲都没找到。
“淮海...禁物仓库。”
陈墨玉的嘴角咧到耳根,
“您以为他们是去执行任务?他们是去...替某些人擦屁股。”
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血煞醒了...禁物仓库的封印...也该漏了...”
左青这才发现陈墨玉后颈的暗焰标记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他猛地抽刀后退,刀鞘砸在桌上发出闷响:“技术部!带净化符来——”
话没说完,陈墨玉的身体突然爆成一团黑雾。
左青本能地抬手挡脸,等再睁眼时,
地上只剩件空西装,后颈位置的墙面被腐蚀出个焦黑的洞。
他摸出通讯器的手在抖,按了三次才接通技术部:“顶楼办公室,启动三级净化程序。”
“另外...把陈墨玉的办公电脑搬去技术部,所有文件都给我复原。”
挂了通讯器,左青盯着墙上的焦洞发了会儿呆。
窗外的红光已经染透玻璃,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军帽扣在头上,对着空气说:“张副官,准备飞机。半小时后去淮海市。”
“司令,总部那边——”
“先斩后奏。”
左青扯松领带,
“通知高层视频会议,就说血煞苏醒、暗焰复现、假面小队旧案有新线索。”
“另外,给林七夜发消息,让夜幕小队立刻上京。”
他转身时军靴磕在桌角,疼得皱眉,
“告诉后勤,把仓库里的玄铁锁链全搬出来,”
“血煞要是敢露头...老子亲手给它再上道锁。”
集训营的靶场边,李真真蹲在树底下啃面包,
膝盖上还沾着早上和骸骨怪物缠斗时的泥点。
旁边三个新兵凑在铁丝网边小声嘀咕,
声音像被揉皱的纸:“我跟你们说,今早迦蓝教官抱着李真真往医疗室跑,那姿势比背伤员还紧。”
“拉倒吧,我看见李真真摔碎箭的时候,迦蓝眼睛都红了,跟护崽的狼似的。”
“嘘——林队和吴队来了!”
林七夜踹了踹铁丝网,冲几个新兵挑眉: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没...没什么!”
最矮的新兵脖子红得像煮熟的虾,
“就是...就是李真真的箭...”
“箭的事迦蓝教官已经说过了。”
吴痕把霰弹枪往肩上一扛,枪管还带着体温,
“都给我记好了,以后碰着带灵光的玩意儿,”
“先喊报告再伸手——真当镇魔司是玩具店呢?”
李真真攥着面包站起来,面包屑簌簌往下掉:“吴队,我...我能去帮胖胖学长搬教材吗?”
“找胖胖?”林七夜看了眼手表,
“他的禁物课快开始了,估计在礼堂翻箱倒柜呢。”
他指了指靶场尽头的红顶房子,
“你俩去看看,别让那胖子把禁物当镇纸用——上回他把‘影噬镜’锁抽屉里,差点把后勤老张的影子吃了。”
吴痕拍了拍李真真后背:“走,哥带你认认路。”
两人刚走两步,背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林七夜转头,就见迦蓝抱着个铁盒子从器材室出来,
盒子上贴着七道封灵符,边缘还渗着淡紫色灵光。
“那是?”
“爱神之箭的碎片。”
迦蓝把盒子塞进林七夜怀里,
“技术部说要检测共鸣频率,让我送过去。”
他的喉结动了动,“李真真...她没事吧?”
林七夜瞥了眼正和吴痕有说有笑往礼堂走的背影:“哭了两回,现在能啃面包了。”
他晃了晃铁盒,
“暗焰选她,是因为她能感应禁物共鸣——你昨天检查的时候没发现?”
“她灵能太弱,像根快燃尽的蜡烛。”
迦蓝摸出根烟又掐了,“我以为...是我检测错了。”
他突然抬头看天,红光把他的脸染成暗红色,
“七夜,血煞醒了,禁物共鸣会越来越强。李真真这种‘蜡烛’...会变成引火的绳。”
林七夜把铁盒抱紧了些。
他能感觉到盒子里的碎片在发烫,
隔着封灵符都能灼得掌心发疼:“所以左司令让我们盯着她——暗焰要的是血煞,可血煞要的...是活人的灵能。”
礼堂里,百里胖胖正踮着脚够第三排的顶灯。
他圆滚滚的后背蹭着墙,白衬衫上沾了两道灰印子,
手里还举着个巴掌大的青铜鼎,鼎里飘着缕若有若无的黑烟。
“胖胖学长!”
李真真扒着门框喊,“林队让我们来帮忙!”
“可算来了!”
胖胖猛地松手,青铜鼎“当啷”砸在讲台上,
“我今早把教材落观测室了,反正禁物课要讲实物,正好带你们见见真家伙。”
他弯腰从讲台底下拖出个蛇皮袋,
“这个是‘泣血玉’,碰了会听见婴儿哭;
那个是‘镜中花’,照久了会看见另一个自己——哎吴痕,别碰那个木盒子!”
吴痕刚摸上讲台边的檀木盒,盒盖突然“咔”地弹开,里面飘出团幽蓝鬼火。
他往后跳了半步,鬼火追着他飘,在他鼻尖前转了个圈又钻回盒子里。
“这是‘无常灯’,专找活人逗闷子。”
胖胖把蛇皮袋里的东西全倒在讲台上,
瞬间堆成座小塔:生锈的匕首、裂了缝的瓷瓶、沾着血渍的玉佩,甚至还有只缺了半只耳朵的布老虎。
他拍了拍布老虎,老虎突然睁开眼睛,绿莹莹的光把前排新兵吓得直往椅背上贴。
“都坐好!”
胖胖扯了扯歪掉的领结,
“今天第一课——禁物不是妖怪,是...是被灵气腌入味的老物件。”
“就像这布老虎,三十年前在孤儿院火灾里烧过,当时有个小女孩抱着它没逃出来...”
他突然卡壳,挠了挠后脑勺,
“咳,反正重点是,碰禁物前先想三件事:它哪来的?死过多少人?现在想干什么——”
“报告!”
最后排的新兵举手,
“那血煞算禁物吗?”
礼堂里突然安静下来。
李真真捏着衣角,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窗外的红光更亮了,把玻璃照得像块浸了血的水晶。
胖胖的圆脸沉下来。
他弯腰从讲桌最底下抽出个铁箱,箱盖上的封条是左青的私印。
他撕开封条,里面躺着截焦黑的骨头,骨头上缠着已经氧化的金漆符文。
“这是血煞的尾椎骨。”
胖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三百年前镇魔司初代司长用它镇过十二座鬼城,”
“后来...后来它吃了整座鬼城的阴魂,连司长的灵牌都啃碎了。”
他盖上铁箱,指节压得发白,
“所以你们记好了——禁物会变。”
“今天是块破玉,明天...可能就是要吃人的煞。”
礼堂的广播突然响了,是林七夜的声音:
“胖胖,把禁物收收,左司令让所有新兵去操场集合。”
“另外...把‘无常灯’给我留着,安卿鱼说要拿它测李真真的灵能。”
胖胖手忙脚乱地往蛇皮袋里塞东西,布老虎的耳朵被他扯得歪到一边。
李真真蹲下去帮他捡玉佩,指尖刚碰到玉面,
突然听见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喊:“姐姐,帮我找妈妈...”
她猛地缩回手,玉佩“啪”地掉在地上。
吴痕弯腰捡起,看了眼就笑:
“这玩意儿我见过,上周胖胖在观测室拿它镇草稿纸呢。”
胖胖把蛇皮袋扛上肩,额头全是汗:“走了走了,再磨蹭左司令该派人来拎我耳朵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冲讲台上的铁箱招了招手,
“血煞的骨头,你也跟我走吧——省得等会被哪个冒失鬼碰着。”
铁箱“咔”地锁上,红光透过窗户照在箱盖上,
把那截焦骨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随时会活过来的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