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白玉阶上,晨露还未散尽,华墟帝被皇后扶着站在最高处,刚从玄气压制中缓过劲的大臣们分列两侧,衣摆上还沾着方才慌乱时蹭到的尘土。
他抬头望向天际,晨光恰好刺破云层,却没驱散他眼底的沉郁——视线尽头,宫墙之外竟已列起黑压压的甲胄阵,长矛如林,旌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分明是京畿卫戍的制式。
“王守相!”
华墟帝猛地攥紧皇后的手,声音因怒意而发颤,指向阵前那个身着绯色官袍的身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用兵符调兵,没有朕的手谕,你也敢矫诏!”
王守相快步上前,袍角扫过石阶上的露水,脸上却堆着痛心疾首的表情,对着华墟帝深深一揖:“皇上息怒!臣怎敢矫诏?方才听闻您在殿内被歹人要挟,臣身为百官之首,岂能坐视不理?这都是为了护驾啊!您放心,臣已率京营将士将宫殿团团围住,这就冲进去解救您!”
他说着便要抬手传令,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算计的光。
“住手!都给朕停下!”华墟帝厉声喝止,胸口的伤口因激动而隐隐作痛,他扶着白玉栏杆稳住身形,一字一句道,“危机已解,放她离开!无需再动刀兵!”
王守相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恭顺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狠厉。
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
早年便觊觎皇权,却一直找不到发难的借口,如今华墟帝被花君所伤,体内玄气紊乱;那些能征善战的大将,方才也都被花君的威压镇得动弹不得,此刻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更关键的是,他手中的兵符根本不是真的!他联络王家主,以“助王玲玲以二皇妃登位”为诱饵,换来了王玲玲用影珠,所记录的模样手仿造的兵符——那是王家耗费三年时间,用同等材质复刻的赝品,足以骗过京营的守军。
多年筹谋,眼看就能趁乱控制皇宫,逼华墟帝禅位,怎么可能因为一句“危机已解”就放弃?他暗自咬牙:今日就算撕破脸,也要把这皇权抢过来!
阶下的人群里,二皇妃王玲玲站在皇后身后,垂着眼帘,看似在关注阶前的对峙,目光却频频落在皇后鬓边那支玉凤钗上。
那钗身通透如凝脂,凤首衔着的明珠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晕,她以前便从父亲口中得知,这是件能护主的护体宝器。
她入宫本就不是为了争宠,而是王家安插在后宫的棋子。
自已的父亲说过,若能拿到这凤钗,再设法夺取玉玺,加上王守相手里的兵符,还有她这些年暗中联络的、对朝廷不满的武将与大臣,未必不能打破“女子不能称帝”的规矩。
此刻王守相与皇帝对峙,正是两虎相争的局面,还有这个陈花君,一看就是不能惹的人,他是修仙者,肯定对皇帝不会有什么想法。
他一定能够杀死那个王守相,如今,皇帝大伤,皇后也没有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外头。
她只需静静等待——等双方斗得两败俱伤,她再趁机夺走凤钗,用玉玺号令百官,用兵符调动兵马,到时候这大靖的江山,便是她王玲玲的了!
想到这里,二皇妃悄悄往后退了半步,隐在一位老妃的身后,指尖轻轻摩挲着,目光紧紧盯着阶前的动静,只待最佳时机到来。
哪怕今日没有得逞,以现在的局面一旦动起手来,未来肯定有很多好机会。
花君劝道“皇帝看着你的人,你这好大臣,摆明了想要你的皇位,劝你以后不要再去树立什么宰相了!”
“胡言乱语!”王守相猛地甩袖,玄色朝服下摆扫“你这小人,少在这搬弄是非!老臣自入仕以来,辅佐陛下六十余载,对殿下忠心耿耿,可昭日月!”
他话虽掷地有声,眼角却不自觉地瞟向殿外——那里,他亲手调遣的禁军已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明晃晃的刀枪在晨光里连成一片冷色的海。
此刻,皇城西北角的了望塔下,王家主正攥着一枚鸽卵大小的影珠。
珠子里映出的,正是殿前的乱象。他指尖摩挲着影珠边缘的云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守相是他亲舅舅,如今把持朝政;小姨母王铃铃则是宫中的贵妃,连太子都要敬她三分。这大胤的皇宫,早已成了王家的囊中之物。
“聒噪。”清冷的声音突然划破殿外的嘈杂。花君提着染血的长剑上前,玄色劲装袖口还沾着方才与禁军缠斗时的血渍,剑尖指地,一步一步踏过阶前的残叶,“要打就打,凭你们这点伎俩,还斗不过我。”
王守相闻言,突然仰头冲天大笑,笑声震得殿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我这里万军百将,甲胄鲜明,你仅凭一人一剑,也敢口出狂言?”
他抬手一挥,身后的禁军立刻向前半步,刀枪齐齐指向花君,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还有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四皇子一身银白骑服,手持长剑从皇仁身中走出,剑鞘上的缠绳还在微微晃动,连甲胄都未来得及穿戴。
花君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收了收剑尖:“你怎么会过来?我可是杀了你叔叔王将军,还打了你父王。”
四皇子走到花君身侧,剑尖直指王守相,声音掷地有声:“我都看得明白。兵符一向由父王贴身保管,从不离身,可方才王守相手中却莫名出现兵符调兵——他若没有反叛之心,又何必私藏兵符?”
花君闻言,缓缓点头,眼底掠过一丝赞许。这四皇子,倒比宫里那三个强多了——方才宫变骤起时,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早吓得躲在各自母妃的身后里,连露面的勇气都没有。
王守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又换上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四皇子,老臣自你幼时便看着你长大,时常给你带宫外的糖糕,你如今竟这般怀疑老臣,可真让老臣寒心啊!”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眼神变得阴狠,“可那又怎么样?即便你与这女子联手,也依然抵不过我的万军百将!今日这皇宫,已是老臣的天下!”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腰间的佩刀“呛啷”出鞘,直指皇帝:“陛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禅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