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内,天地一片死寂,虽不是完全漆黑,但也十分晦暗。
神树虬枝盘曲,树皮皲裂如鳞,通体恍若黑铁铸就。
那披甲人高逾丈二,身形魁梧至极,但与神树相比,不过蚍蜉,一动不动,死物一般斜坐一截树杈上,一身皮甲,也不知如何炼制的,浑然一体,天衣无缝,将其全身上下,连带头脸,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显得莫名的诡异。
便在此时,高空之中,突现一缕白光,初时只如一点星辰,呼吸之间,白光一闪绽开,骤然射出万道白虹,霎时间天地亮如白昼。
披甲人立时被惊动,勃然腾空而起,望向那白光,与此同时,四周阴风乍起,卷动沙尘,龙卷乱扬,不过片刻,已然黄沙漫天,竟是将整个秘境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屏蔽神识感知。
树影纹丝不动,披甲人如同木偶,愣愣转头,随手便是一记手刀劈出,划出一道刀芒,斩入沙尘。
就听得“嘭”一声,分明是斩中什么。
下一刻,霍然就见四面八方,四十九道赤金剑影闪现,聚散之间,剑阵已成,犀利剑气剐在那皮甲上,竟是丝毫痕迹都留不下。
这本就是试探,披甲人岿然不动,头颅仍旧继续转动,倏忽间已经转了一圈,身形随即一晃,已经脱出剑阵的范围,闪现老远,一脚踏在一截树干之上,借力猛然弹射而出,径直洞穿风沙,携风带势,气劲爆开,撑开数十丈。
便见一面大纛猎猎作响,正是那招摇幡。
披甲人去势更强三分,猛然一拳捣出,尚未靠近招摇幡,便有一股气劲冲至,擂得那招摇幡向后一鼓,风势似都随之暂缓一丝。
便就是这一瞬之间,披甲人化掌为爪,直抓招摇幡。
眼见就要抓到,却听得当空一声脆响,披甲人与招摇幡之间,泛起一抹无形波纹,正是空间被猛然震荡。
就见幡后人影晃动,正是夜叉鬼王现身,扯动幡旗的同时,眼中泛起一丝狐疑,却也没有丝毫迟疑,凌空转身,再度闪入风沙不见。
空间波动掩去,风沙凛冽,更盛三分。
却见一青一黄,两道灵光各自前后而来,虽不见披甲人表情,但也能看出其几分忌惮,竟是第一次闪避。
浮空一闪,躲过了背后的青光,却是没避开那黄光,就见其中一把磨得铮亮的黄铜剪刀,不过巴掌大小,刀口合在一起,状若飞镖,正中披甲人咽喉。
那皮甲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剪刀刀尖锐利至极,仍是扎不透,把披甲人一把扫开。
剪刀流光一闪,没入风沙。
披甲人仿佛预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皮甲上骤然皱起,又厚又硬,如鳄鱼皮般粗糙。
便在同时,身后两道黄光无声袭来,正是一柄巨大的剪刀,拦腰便剪在披甲人腰间。
这一次,刀锋不见犀利,绞合之力却是极大,就听得咔嚓碎裂之声,分明是将皮甲内的什么东西夹断了。
又见头顶之上,仍是一抹浑黄灵光降临,其内包裹一颗四方玉印,势大力沉,如山万钧,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
嶓山印压顶而下,披甲人毫无反抗之力,只一个照面,恍若全身骨断筋折,如同一只皮口袋一般,轰然下坠,砸出一个大坑,再不动弹。
风沙随即变弱,一金、一白、一青,三道身影闪现,落在一根粗壮树桠上,静静看着沙尘散开,将大坑中的披甲人显露出来。
三人灵光缓缓隐去,却见各自都是面色阴沉,似乎没有得胜的喜悦。
“两位,这不对吧?”
丁辰手中抓着嶓山印,空明之瞳异彩闪动,却看不透那皮甲之内的情形,只得开口问道。
半夏仙子手中同样捏着那把黄铜剪刀,面色同样不太好看,回道,“那皮甲确实是太岳宗的如意战甲,但其内似乎不是真正的黄巾力士......”
话音未落,夜叉鬼王突然转头。
“什么人!”
暴喝一声,袖中煞气涌现,一道寒芒射出,正是那柄阿修罗妖刀,凌空一斩,百丈之外,地面沙石骤然两分,却不见任何人。
下一瞬,刀锋随即变招一挑,噗一声,竟真有一道身影飞出。
“宋大江?”
半夏仙子立时认出那人,惊呼一声,丁辰和鬼王也都是面露狐疑。
“见过......朝颜,师妹!”
宋大江浮空虚立,遥遥拱手拜见,口中称呼的是师妹,但行的却是玄都观晚辈拜见前辈的大礼。
半夏仙子面色一寒,眼中杀机乍现,“你知道本座是谁?”
宋大江一个哆嗦,嗫嚅不敢回答。
“说话!”
半夏仙子又是一声冷喝,吓得宋大江差点没从半空掉落。
“我,我,弟子,弟子拜见夏鸢师叔祖......”
丁辰闻言一怔,眼角余光扫过了那半夏仙子一眼。
夏鸢,周易座下二徒弟,也就是秋棠和冬阳的二师姐,此女不是早在玄都观和苦乐寺大战之前就因为进阶炼虚失败,走火入魔,已经陨落了吗?
“你果然知道,谁告诉你的?”
“是,是,是......”
宋大江结巴不敢说,半夏仙子,或者或是夏鸢眉眼浮现厉色,正要发作,却听得一道诡异的声音响起。
“是我告诉他的,师姐就不要为难一个小辈了!”
丁辰三人闻言皆是一惊,凛然回头,便见那大坑中,原本已经被压扁的皮囊,正在重新缓缓鼓胀起来。
“冬阳!?”
夏鸢眼中寒芒一闪,浑身杀意凝如实质。
而她这一开口,丁辰听了,同样也是不由得瞳孔惊颤,心下骇然,归藏师伯不是说会对付这冬阳老道吗,难道已经失败了?
不过,看夏鸢的样子,分明与冬阳也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丁辰心下略松一口气,却见那披甲人已经站了起来,恍若根本没注意到夏鸢的怨毒眼神,自顾自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就见那面上皮甲径直从印堂往下裂开一道口子,直至脖颈。
双手左右扯住皮甲,便是一撕,霍然露出一张血肉模糊、五官挪位的狰狞面容。
眼睁睁看着冬阳头上皮甲,如真的剥皮一般的被撕开,耷拉在颈后,接着双手又是一拧,竟直接把已经残破的头颅给摘了下去。
丁辰看得心惊肉跳,又见那皮甲之内,胸腔一阵起伏,哗啦一声,竟又从脖颈处钻出一个脑袋,仍旧血淋淋的,似本身就没有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