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地的入口已经被阵法包围，黎渊只要出来，就会陷入阵法。
张家的强者纷纷入阵，准备对黎渊进行绞杀。
先前，身受重伤的张家修祖与那位圣人老祖，服用丹药后已经痊愈，同样入了阵。
“修祖，各位老祖，此人实力之强，怕不是我们张家能够力敌，要不，还是放他离去吧！”
张无妄试图劝说，却迎来一双双愤怒的目光。
“张无妄！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他夺我张家至宝，还杀了启东，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
张家修祖的语气毋庸置疑。
张家远祖冷哼道：
“莫不是你跟了他一段时间，已经彻底被他收服？”
众人看着张无妄，目光探究。
“自然不是，只是我……”
张无妄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修祖打断：“好了，不必多说！”
“既然你与他不是一伙的，那就速速入阵！”
“即便他是储帝又如何？”
“不成大帝，终究是凡尘中人，我张家底蕴齐出，不信拿不下他！”
修祖的话语刚刚落下，就听到祖地内传出黎渊的声音：
“你们不仅拿不下我，反而，此举很有可能会导致你张家覆灭。”
黎渊走出，看着遍布虚空的阵纹和张家强者，目光平静。
“贼人！你杀我张家准帝，夺我张家至宝，纳命来！”
张家修祖目眦欲裂，看到黎渊的一瞬间，红了眼。
张家众人眼中，同样充满愤怒与怨恨。
在张家修祖的主导下，众人发力，虚空中的杀阵阵纹亮起，与张家的护族大阵相呼应。
空中出现一个个光点，那是万千箭矢箭头上闪烁的寒芒。
张家宗祠前的先祖雕像，拉开的巨弓也遥遥指向黎渊。
“唉，我本不想多造杀孽，你们若一意孤行，可就怪不了我了。”
黎渊手心，出现了一缕金光。
张无妄没来得及入阵，此刻被排除在外。
见此情形，他面色大变，高声呼喊：“道祖手下留情！”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巨大的轰鸣声中。
张家的护族大阵顺时针转动，力量灌注而下，融入困住黎渊的杀阵。
万千箭雨落下，缠绕着雷霆，如同天劫降世，封锁黎渊可能闪避的任何一个方向。
五支巨大的光箭从张家先祖雕像手中飞出。
光箭的颜色从黑过渡到白，呼啸中撕裂虚空，带着长长的拖尾，触目惊心。
杀阵中，黎渊的身影被各种攻击淹没。
他立身之地虚空破碎，连混沌气都被打了出来。
张家诸祖相信，即便是储帝，被这样的攻击命中，就算不死，也绝对身受重伤！
黎渊的手中凝聚出穿天道箭。
细小如针的金色箭矢，由无数更加细小的的符文构成，符文闪动变幻间，阐尽大道之妙。
在攻击临身的前一刻，穿天道箭解体，化成符文形态，环绕着黎渊身体转动。
最强大的攻击，也是最好的防守。
穿天道箭的一个符文都凌厉无比，将黎渊站立之地隔绝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所有攻击以及各种混乱之力，只要触碰到金色符文，都被尽数剿灭。
张无妄的那声大喊，黎渊听到了。
他微微一叹。
他的身份已经败露，但是张无妄情急之下，还是唤了他一声“道祖”。
可见，在张无妄的潜意识中，还是将他当成自家老祖。
凭此，黎渊的心也软了下来。
一团金色的光芒炸开，杀阵被冲破。
阵法中的张家之人遭受反噬，纷纷吐血坠落。
穿天道箭的符文本该穿透张家众人的身躯，却去势一顿，再度汇聚凝成箭矢。
它冲天而起，穿透张家的护族大阵，在上面留下了一个难以愈合的针眼大小的孔洞。
张家护族阵法被破！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阵法虽然没有崩溃，运转也没有受到很大影响，但有了这个破绽，黎渊想要离开变得轻而易举。
黎渊从高空落下，看着拦在身前的张无妄，不语。
在张无妄身后，是被困在阵法中的鸿鹄圣者。
黎渊自然不会扔下他独自离去。
张家的圣者都参与对黎渊的围剿，杀阵被破后，他们身受反噬，还没有喘过气来。
暂时维持困住鸿鹄圣者阵法的，只是一群王者。
他们看着黎渊走近，内心一颤。
张无妄作为张家目前唯一有战力的圣境老祖，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应该站出来。
但最主要的，张无妄是想从黎渊口中得到答案。
“为什么？”他直视黎渊，艰难地问道。
“世间诸事，无非一个缘字。”
黎渊没有直接回答，说这句话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瞥了远处的张扬一眼。
旁人没有注意到黎渊的目光，唯有张无妄注意到了。
“原来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情绪复杂。
张家今日之祸，完全是自己人招来的，这算不算是家门不幸呢？
“出手吧。”黎渊说道。
张无妄一愣。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身为张家的圣境老祖，难道不该有些作为？”
张无妄扫视四周，看到了一双双盯着他的目光。
有来自张家的老祖、长老，也有来自普通的族人，目光中包含的，是探究、质疑，还有期盼……
他的双拳不自觉地紧握。
“你在顾忌什么？莫非你以为，凭你就能伤到我？”
“出手吧，让我看看你全部的实力。”
黎渊背负双手，气质淡然如松，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动容。
张无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各种思绪。
他张手一握，一张灰白色的石弓出现在右手，左手上是一支同样材质的石箭。
左手拉弓，箭指黎渊。
张无妄目光凌厉，衣摆和头发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出，所有人都感觉到记忆松动。
修为越是低的人，感受越是明显，一幕幕记忆画面在他们脑海中自动浮现。
可强如黎渊，只是察觉张无妄箭有所指。
他的记忆壁垒，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张无妄也知道这一点，实力的差距无法弥补。
这是他最强的一箭，除了附带的撼动记忆之能，箭矢本身的威力同样不可小觑。
想当初，在白岩城外，他可是凭此与两位圣者战成平手。
而其中一位圣者，还是鬼蟾准帝的分身，远比一般圣者强大。
张无妄松手，箭矢朝着黎渊呼啸而去。
当箭矢飞到一半，突然消失。
张无妄一愣，看向黎渊，只觉得他的双眼有些深邃。
黎渊竟然主动敞开记忆之门，让箭矢射进了他的记忆！
若是在同阶对战中，这很危险。
张无妄的记忆之箭，理论上，可以追溯人的记忆，将尚在弱小之时的敌人射杀。
一旦成功，死亡的不仅是敌人记忆中的自己，也是敌人本身。
不过，张无妄的这种手段，只在修为远比他低的人身上成功过。
对于同境之人，无法射杀，只能重伤神魂。
黎渊主动敞开记忆，张无妄来不及细想，心神随着箭矢，进入了黎渊的记忆。
他看到一片漆黑，像是万古时光也无法照亮的长渊。
漆黑、冰冷、虚无，那是一种让人深感绝望的死寂。
张无妄的心神附在箭矢上，感觉神魂都要被冻僵了。
甚至，他外界的本体，身上都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黑色冰霜。
在这片黑暗的虚无中，张无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度日如年。
他感觉每一息的时间都像数年一样漫长！
他萌生了退意，可前方如同无底渊，身后亦不见来时路。
退无可退！
不知过了多久，张无妄昏昏沉沉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青灵界。”
黎渊的低喃像是黄钟大吕，使得张无妄的意识恢复一丝清明。
他凝神望去，黑暗中出现了一点亮光。
在张无妄的视角，黎渊站在一片混沌中，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隔着厚厚的界壁，张无妄脑海中莫名出现一个念头。
那便是他身处青灵界内，而黎渊，是在青灵界外！
这让张无妄心头一震——黎渊来自青灵界外！
在张无妄的震撼中，画面消失。
而后，他又看到了另一幅画面。
在一座神山上，有两道身影相对而坐，一黑一白。
黑色的身影是黎渊，他皮肤白皙，透着一抹病态，面容比张无妄初见他时还要苍白。
他的眼睛是淡紫色，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一股奇异的魅力。
至于黎渊身前的白衣身影，张无妄看不清面容，只知道是一位女子。
她为黎渊倒茶，从动作上可以看出非常尊敬。
而让张无妄感到震惊的，是白衣女子身上散发的气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认错。
“大帝！”
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女帝，她身上的大帝神韵，即使在黎渊的记忆中，也栩栩如生。
张无妄仿佛身临其境，亲自面对一位大帝！
在白衣女帝的目送中，黎渊登天而起，离开了。
伴随着一声怅然的叹息，画面消失了。
或许是从这声叹息中，张无妄获得了某种力量。
他发现，在这片黑暗的虚无中，其实是有一个个光点，如同星辰点缀。
那是黎渊的记忆。
只是因为周围的黑暗太过深邃，他实力太低，无法看穿。
借着这一声叹息之力，张无妄看到一些记忆光点，当中传来恐怖的气息，让他稍微感受，自身就仿若崩碎。
他赶紧收敛心神，不敢再看。
这时的他，已经忘了所有，一心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黎渊从何而来，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
循着这样的念头，箭矢飞行中，靠近一个没有恐怖气息的光点。
张无妄看到，在一个被金色巨网封印的世界中，黎渊撕开封印，走了出来。
那是天苍界。
张无妄不知道天苍界的名字，在他看到天苍界的瞬间，心里无端地升起一个念头。
他感觉，天苍界行将就木，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这……便是他来临的世界吗？”
灰白色的箭矢上布满裂痕，即将崩碎，张无妄无法坚持下去了。
趁着还有最后一点力量，他用尽全力，控制箭矢，朝着一个他感觉气息十分恐怖的光点撞去。
在箭矢和他意识消散的那一刻，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道恐怖的黑色巨影，或许是某种蛇类凶兽，气息滔天！
在张无妄看来，就算是他在黎渊记忆中看到的那位女帝，气息与这道黑影相比，都显得十分渺小。
如同尘埃！
“那是怎样的存在……”
张无妄的意识消散了。
最后时刻，他心里的疑问仍旧无法得到解答。
他看到了比大帝恐怖无数倍的存在，而黎渊就站在那样存在的头上……
答案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张无妄的身体被黑色的冰晶冻住，他的生机，在众人的眼中，消散！
这一切，在外界不过短短片刻。
从张无妄出手、箭矢消失，再到他的身体被冰冻、生机断绝，众人都没有看到黎渊出手。
无声无息间，一位圣者陨落！
所有人心里的寒意如蛇般渗出，感受到一股恐惧。
“怎么会这样？”张扬内心一颤。
张无妄死了？
黎渊杀了他？
他冲到近前，神念无论怎样探测，都无法感受到丝毫生机。
“为什么？”他颤抖着问道。
“你觉得呢？”
黎渊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走过，来到困住鸿鹄圣者的阵法前，并指一划。
一道平整的划痕在他指下出现。
咔咔咔！
以这道划痕为起点，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爬满整座阵法。
然后“砰”地一声，阵法轰然崩溃。
维持阵法的一位位王者，遭到反噬，身受重伤，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公子！”
鸿鹄圣者低头一拜，目中的复杂一闪而逝。
黎渊的姿态如他所想，绝对强大，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让他有些不安和迟疑的，是黎渊的深不可测。
不可测的实力，以及不可测的为人。
他原本以为，黎渊再怎样，应该都不会对张无妄下死手，会留一线生机。
可事实摆在眼前。
鸿鹄圣者自以为稍微了解了一点黎渊，如今面对他，仿佛回到了他与黎渊初见之时。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