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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党立就抱着一大摞子欠条进来了,那厚度比砖头都厚,“啪”地放在床头柜上,全是欠三哥钱的条子。

三哥手里攥着那厚厚的一摞欠条,眼泪还挂在腮帮子上没擦干,一边抽抽搭搭地抹着泪,一边嘴里嘟囔着:“人活一辈子,忙来忙去,到最后还不就是为了这俩逼子儿?想想也挺没劲的。”

他抹了抹腮帮子上的泪珠,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张,瞅了瞅欠条上的名字和金额,叹了口气:“老周这哥们儿,开个小水泥厂子可太不容易了,起早贪黑的,欠我这三十万,听说这两年行情不好,都快撑不下去了,得,这钱咱不跟他要了!”

话音刚落,“嘶啦”一声,就把那张欠条撕了个粉碎,随手扔在了地上!

又拿起一张,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嘴里接着念叨:“老李是做小买卖的,守着个不大点的床子,挣点辛苦钱,家里儿子从小就残疾,一家子全靠他这点买卖养活,条件够难的了,他欠我的这些钱,也拉鸡巴倒吧!”

说着又是“嘶啦”一声,把欠条撕得稀碎。

三哥是一边感慨,一边掉眼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三哥撕得那叫一个痛快,足足撕了大半沓子欠条,那可是实打实的几百个w,就这么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

三哥扔完最后一片碎纸,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琢磨着:临了临了,我赵三儿也算是积点德,做点好事儿了,这辈子坏事儿干得多,也该赎赎罪了。

就在这时候,“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了,黄强跟头把式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劲儿,扯着嗓子就喊:“三哥!三哥!天大的好消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三哥正沉浸在自己“临终行善”的情绪里,耷拉着眼皮瞅了黄强一眼,有气无力地骂道:“别他妈跟我俩扯犊子!我现在说话都上不来气,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啥事儿能是好消息?就算现在让我赵三儿当他妈省长,我也乐不起来!真是天妒英才啊!”

说着,又开始抹起了眼泪,那模样别提多委屈了。

“不是三哥!你先别哭!先别光顾着哭,真是天大的好事!”

黄强赶紧往前凑了两步,摆着手打断他,“刚才市医院的大夫还有院长亲自给我打电话了!咱之前那诊断出岔头了!当天那个x光透视机坏了,出故障了,所有在那台机器上做检查的患者,片子上都有一块大阴影,那根本不是人的毛病,是机器的事儿!三哥,你压根就没病!啥事儿没有!”

“啥?!你说啥?!”

三哥一听这话,“啪嚓”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就急着追问:“娘啊,你没逗三哥玩吧?这事儿可不能瞎开玩笑!我这都准备好交代后事了!”

黄强拍着胸脯,一脸笃定地说:“三哥,真的,我刚接的电话,这事儿关系到你的小命,我能跟你闹着玩吗?绝对不能啊!”

三哥还是不放心,接着问:“那我那化验结果咋说?还有我那天吐血,你们可都看见了,那总不能是假的吧?”

黄强赶紧解释:“三哥,你那是咳嗽得太厉害了,嗓子里的毛细血管给震破了,才出了一点血,你现在再咳嗽试试,是不是没血了?”

三哥下意识地咳了两声,摸了摸嘴角,还真没血了,心里的石头又落了一块。

黄强接着说:“人家大夫说了,你那验尿验血的结果也都出来了,啥事儿没有,就是之前机器出问题整出岔头了!你身体好着呢!”

三哥一听这话,“哎哟我操他妈,这事儿整的!”

三哥瞬间就来了精神,刚才那股子病秧子劲儿一扫而空!

他“啪啪”拍着大腿就喊:“来来来!你们几个,赶紧把咱家所有兄弟都给我找着,跟我去医院!必须他妈给我个说法!没病差点把我整死,差点没把我吓死了!这事儿没完!”

说着,“噌”地一下就从床上站了起来,腰板也直了,说话也有劲了,哪儿还有半点儿刚才要死不活的样子。

刚要往外走,三哥猛地低头,一眼就瞅见了地上那一大堆撕烂的欠条,瞬间就停住了脚步。

他赶紧蹲下身,伸手把那些碎纸片一股脑地拢到一块儿,急着喊:“快!赶紧找咱家心细、手脚麻利的兄弟,把这些欠条都他妈给我粘回去!一张都不能差!一个字都不能少!听见没?”

旁边的兄弟们赶紧应着:“行行行,三哥,我们这就去办,保证给你粘得好好的!”

三哥又补了一句,语气带着点心疼和霸道:“都他妈给我粘仔细点!这可是好几百万的东西,差一张我就在你们工资里扣!听见没?”

兄弟们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三哥!保证一张都不差!”

心里却都在嘀咕:刚才撕得挺痛快,现在又让粘,这不是瞎折腾吗?操,好几百万的欠条,都撕的粉碎了,还得一张一张给粘上,真是没谁了!

贤哥和大庆在旁边瞅着,俩人对视一眼,心里都念叨:“哎呀我操,这才是赵三儿的本色!刚才那哭哭啼啼、看破红尘的样子,跟换了个人似的,这压根不像他!”

三哥抬着脑瓜子,脸上还带着点没擦干的泪痕,却咧嘴笑了:“贤呐,你看,真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说你三哥这辈子,为人处事虽说混社会,但能帮一把的,我啥时候没伸手?老天爷要是真瞎了眼,要带我走,那也太不讲究了,是不是这理儿?”

贤哥赶紧点头:“三哥,你说的没毛病!你这病好了,比啥都强,这必须得好好庆祝庆祝!晚上我做东,请你吃顿好的!”

三哥一摆手:“不用不用,哪儿能让你请?必须三哥来,咱好好搓一顿!”

说着,他话锋一转,拉着贤哥的手说:“贤呐,还有个事儿,三哥得跟你说道说道。”

贤哥一愣:“咋地了三哥?你说。”

三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刚才,我以为自己要走了,不是跟你说把广州赌场那股份给你嘛。这不一折腾,我又活过来了,你看这股份……”

贤哥一听就笑了,连忙说:“三哥,你没事儿比啥都强,那股份我本来就不可能要,你快别往心里去。”

三哥一拍大腿:“贤呐,啥也不说了,就冲你这态度,咱哥俩的感情没的说!”

他拽着贤哥的手没松开:“那啥,你帮我跟三孩说一声,我昨天刚给人打完电话,现在又往回要,这事儿整的,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大庆在旁边搭话:“三哥,这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己人!你大病初愈,先好好歇着,养养精神,我们先回去,晚上咱打电话联系,找个好馆子好好聚聚!”

三哥乐呵呵地应着:“妥了妥了!大庆啊,今天也辛苦你了!你看看这事儿整的!”

大庆一听这话,顺手就把桌子顶上那20个w拿了起来——这是他刚才来探望时随手扔在这儿的,出手是真大方。

他揣进包里,笑着说:“三哥,你这就是虚惊一场,没事儿比啥都强!”

三哥眯着眼瞅着他,故意逗趣:“你这钱还拿回去啊?”

大庆眼睛一瞪:“赵三,你他妈想钱想疯了?你要死了,这20万我当随礼了,白给你!现在你啥事儿没有,我还把钱给你扔这儿?你敢要,我还不敢给呢!”

三哥哈哈大笑:“跟你俩开个玩笑!真能活过来,别说20万,就是200万,在三哥眼里现在也不如兄弟们陪着痛快!”

他一拍桌子:“晚上长春馆子哪家最好?咱就去哪家!往贵了点,别给三哥省钱,必须吃好喝好!”

大庆一咧嘴:“操,这才对味儿!走了贤哥,咱先撤,让三哥歇会儿!”

贤哥点点头,跟着大庆就往外走。

俩人刚出门,贤哥就掏出手机,给宝玉打了过去——三哥特意交代了,得跟三孩和宝玉说清楚股份那事儿,虽说自己本来也没想要,但该解释的得解释明白。

电话接通,贤哥开口就喊:“宝玉啊,忙不忙?干啥呢?”

宝玉那边传来开车的声音:“哥,不忙,刚从广龙那儿出来,正开车呢。咋地了,是不是三哥那边有啥情况?”

贤哥笑着说:“没啥大事儿,跟你说个好消息,三哥没事儿了!”

宝玉一愣,语气立马紧张起来:“啥?啥叫没事儿了?昨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三哥没几天活头了,这啥病好得这么快?我还琢磨着跟三孩说,明天订机票回长春呢,怕赶不上见最后一面!”

贤哥一听宝玉这话,“噗嗤”就笑了,对着电话骂道:“操,净鸡巴扯淡!那是医院的片子出问题了,机器故障整出来的乌龙,三哥啥事儿没有,现在可他妈精神了,刚才我从他家出来的时候,他活蹦乱跳的,比没病之前还欢实,纯属虚惊一场!”

“哎呀我操,还能摊上这种事儿?”宝玉在电话那头感慨,“那可太好了,三哥没事比啥都强!”

贤哥接着说:“可不是嘛!对了宝玉,昨天三哥是不是给你们打电话说股份那事儿了?”

宝玉应道:“说了啊,说要把他那三成股份让出来给贤哥你。”

“嗨,那事儿就按原计划来,该咋咋地就行。”贤哥笑着说,“这人这不没咋地嘛,再说你也知道你三哥那脾气,真要是把他股份给整没了,他就算没这场虚病,也得气出一场真病来,到时候可就真麻烦了!”

宝玉连忙说:“那倒是,哥你说得对!对了哥,你啥时候来广州啊?要不我跟三孩研究研究,过两天回长春一趟得了?这夏天广州太热,我也不愿意在这待着,也想往你那边跑跑。”

“行啊,那你们过两天回来呗,到时候咱哥几个再好好聚聚。”

贤哥应着,“好嘞,那就这事儿,挂了啊!”“哐当”一声,电话就撂了。

宝玉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开的车半天没动弹了——原来是堵车了。

他这会儿刚过广州的高地街,之前去广龙那边办事,正好在越秀区这块儿。

按说这条街虽说也是繁华的商业街,酒吧、夜总会一溜排开,但平时压根不堵车,今儿个这情况属实少见。

宝玉抬头往前一瞅,好家伙,前面围了不少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吵啥。

他在车里抽完一根烟,车还是一动没动,心里憋得慌,索性推开车门下来了——他开的是台S600,在当年那可是实打实的豪车。

宝玉往人群跟前凑,想看看到底是啥情况堵在这儿。

挤到跟前一瞅,得,是撞车了。

一台凌志LS400停在路中间,旁边倒着一台摩托车。

其实压根不算啥大事儿,就是凌志的保险杠蹭了一小条印子,几乎看不出来损伤。

但骑摩托车的那俩人可惨了,一个小伙子胳膊腿都卡秃噜皮了,血珠子往外冒,都渗油了,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旁边还站着个女孩,吓得脸都白了,手直哆嗦,还一个劲儿地给小伙子揉胳膊。

这时候,从凌志车上下来三四个年轻小子,领头的也就二十五六岁,浑身一股子酒味儿,喷得老远,身边那几个一看就是他的马仔小弟,跟着他耀武扬威的。

领头的小子手插着兜,晃悠到坐在地上的小伙子跟前,斜着眼瞅他:“喂,你没事儿吧?”

小伙子抬头一看,对方开的是凌志,当年妥妥的豪车,自己就骑个破摩托,还把人家车给蹭了,心里立马没了底,说话都胆胆兢兢的:“我……我没事儿,哥,我没事。”

“没事儿?没事就好!”领头的小子冷笑一声,语气立马变了,“你他妈没事儿,我可有事儿了!你说你把我车刮了,这事儿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