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王贤终究没能安然入睡。
先生走了,一阵风将他吹上天,吹回到书院后山,落在小院里。
坐在树下发呆到天亮,又去找了二桶水,倒在大水缸里。
原本回书院,只是为了过几天清静自在的日子,没想到被打乱了。
唐十三能找到他,其他的人自然也能来书院,看来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寻思一番之后,却是在太阳出来的时候下了山。
没有去见院长,也没有找铁匠,要说的话已经说了,再说又能如何?
站在栖凤湖边,望着山间的溪水缓缓而来,如一条白带从天而降,最后汇聚成一汪氤氲大湖。
就像一道若有若无的剑气,自山间而来。
想了想,将半朵金莲的花瓣撕了一片,用一方丝巾包好。
转过身,跟闻讯而来的孙老头深深一揖,将丝巾递了过去。
“这是?”孙老头一愣,这一大早把他喊来湖边,要搞那样?
王贤叹了一口气:“煮一锅水,给他们喝......都喝一口吧,老师你和铁匠,还有院长,便是龙惊羽,唐天,白雪,宋天......一人喝一碗。”
他又不是神仙,总不能管这些家伙一辈子。
能帮一回,算一回了。
孙老头一愣:“你要走了?”
“嗯。”
王贤淡淡一笑:“他们已经知道我在书院,接下来怕是没有自在的日子可以过了,不如赶紧回去,把那些破事一并了结。”
“还有,迎宾楼里的四位估计要睡上几天,醒来后,让他们赶紧滚,不要继续待在这里,碍眼睛。”
孙老头叹了一口气,试着问道:“真要走?还回来吗?”
“不走不行啊!”
王贤叹了一口气,苦笑:“不说皇城里一堆破事,我再不走,四大宗门又得杀到书院来了。”
“院长,你和铁匠,还有师兄没必要天天跟他们打交道,我办完皇城的事便悄悄消失,让他们满世界去寻找。”
孙老头幽幽一叹:“如此说来,此一别便是天上人间,再难相逢?”
“怎么可能?”
王贤淡淡一笑:“等铁匠铸完那把剑,恐怕他就得离开,老师你和院长也是时候放下书院,交给师兄了。”
说完以手指天。
正色说道:“只要有心,自我重逢一日。”
孙老头点了点头:“好,我们师徒就在河星之上,再相逢。”
王贤挥挥手,往山门外走去。
朗声道:“先生曾说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老师保重。”
孙老头微微点头,目送少年踏风离去。
转头望向春雾中的迎宾楼,心道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
走过长长的石阶,穿过高高的牌坊,王贤踏上了深渊之上的吊桥。
昨天夜里,唐十三,孟小楼,西门听花三人在深渊之下再次遇险,总算让他们重温当年在天路上的重重危机。
只有柳仙儿是一个意外。
小姑娘梦里不知金莲为何物,醒来之后只怕会让柳飘飘,甚至唐青玉等女眼红不已。
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注定。
而多出来的那一朵金莲,不仅会圆胡可可,慕容婉儿等人的梦。回到皇城,还有两家人需要他去面对。
想了一夜,这个麻烦他只能扔给师兄。
毕竟,王芙蓉可是要嫁给李大路啊!
春意浓。
深渊上的吊桥笼罩在氤氲的雾气之中,等王贤踏过深渊,才发现前方有人挡住了去路。
离他不过二丈之地,站着一个目露精光的青壮男子,身后还有两个同伴。
三人身后不远处有一位青衣妇人,跟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不论妇人,还是少女的气势都极为强势。
而王贤,显然不喜欢这种强势。
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向着王贤迎面扑来。
“小子,你是谁,为何能踏过这座诡异的吊桥?”浓眉大眼,脸上带着一抹凶气的青年,冷冷地问道。
不远处的妇人蛾眉轻皱,摇摇头。
跟王贤招了招手:“公子可是书院弟子?能否带我们走过这座吊桥?”
王贤愣了愣,摇摇头。
“我不是书院的弟子,我只是路过,也无法带你们过去,不好意思......”
说完扭头望向栖凤湖边,只见树下已经没有老师的影子,显然是去找铁匠了。
妇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直接回绝了她。
就在这时,妇人身后一位约莫十五岁的少女,冷若冰霜,腰间悬挂着精美的剑鞘,甚至算是他没见过的灵剑。
少女瞥了一眼同样一袭白衣,却是质地粗糙,根本没办法跟她的金丝天蚕相比较。
少女跟三个男子,根本看不懂王贤的修为,只是一眼,便没了兴趣。
倒是青年男子身后的一个黑衣汉子拱手笑了笑。
“小兄弟,我们从灵山来,听说书院的先生走了,想去拜祭一番......还请小兄弟行个方便,再走。”
妇人叹了一口气:“我到这里已经等了半天,为何书院的长老不来见客?”
王贤沉默片刻,回道:“书院十年不见外人,先生已经离去,自然用不着祭拜,诸位请回吧。”
话虽如此,心里却咯噔一声不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多年不曾出现的灵山蛟龙一族,竟然杀上了书院。
说是祭拜先生,只有他心里清楚,这是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别说没有神龙谷巨变一事,就算没有,他也不想再跟蛟龙一族再结下什么因果。
好的,坏的,统统不想要。
就在他走下吊桥,踏上石阶,拱手离去的刹那。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冷嗓音:“王贤,稍等!”
王贤下意识转过身来,却是青衣妇人,正瞪着自己:“你是王贤?这个时辰能从书院离开,除了王贤不可能有其他之人。”
卧槽!来了!
虽然妇人言语显气势凌人,王贤转过身,摇摇头。
还是尽量说一些不伤和气的话:“当年敖亯前辈在的时候,王贤跟灵山蛟龙一族,便已经了结了恩怨,诸位若是蛟龙一族,怎么会不知道?”
既然已经被对方喝破了身份,王贤也不装了。
又或者说,当先生跟他上完最后一课,他便是无所畏惧之人。
就算与天比,依旧显得弱小,可他终究不再是当年从昆仑山下来的那个小道士。
青衣妇人微微一愣。
显然,她没想到王贤会提到已经离开的敖亯,
只因为,要不了多久,她也将会去往神龙谷,那个蛟龙族人人向往的地方。
黑衣汉子调侃道:“没想到,你就是王贤?真是神仙在前人不识啊。”
白裙飘飘的少女皱了一下眉头,一声冷喝:“王贤,听说你在皇宫内院打败了四大宗门的长老,我要跟你比试一番!”
青壮男子拍了拍自己的黑衣,盯住王贤说道:“当年就是你祸害我的族人?”
王贤皱了皱眉头,不打算理会来自灵山的疯子。
别说蛟龙一族,连龙放的长老他又不是没杀过?对于向自己出手的人,王贤的原则一不招惹,二不忌惮。
不说远了,便是那深渊下的万年老树,若不是先生出手,只怕早就死在他的魔剑之下。
看着王皱眉,白裙少女冷笑了起来。
轻轻撂下一句话,“像你这样的废物,怎么可能打败四大宗门的长老?我看四大宗门一天不如一天了吧?”
王贤满脸不耐烦,对眼前的少女嗤之以鼻。
而是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青衣妇人。
他不是师兄李大路,更不是好说话的先生。
他高兴的时候可以讲一讲道理,而眼下这几个人显然让原来不错的心情,瞬间变得阴郁了起来。
当即板着脸,看着妇人说道:“如此气焰骄纵,灵山的掌门怎么敢让她找我的麻烦?你以为自己是谁?”
说完又指着虎视眈眈的三个男人:“你你你,你们四人加起来,我一巴掌就拍死了,别说灵山,就算敖亯和敖千语站在这里,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少女勃然大怒,脸上的神色愈发寒冷。
但是眼前妇人,终究是好她的师尊,就算心烦意乱,却也不敢在师尊面前发疯。
气得指着王贤,拉着妇人的衣袖嚷嚷:“师父,这家伙太狂了!”
眼前一幕,顿时让黑衣壮汉彻底无法忍受。
厉色喝道:“堂堂灵山的天骄,怎么能跟一个狂徒低头,这厮一看就是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
“轰!”
原本打算拍手走人的王贤,突然停了下来。
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伸出如白玉一般的左手:“想死,大爷我便成全你!”
这一路走来,天上地下,从来没有人敢拿王贤的母亲跟他说事,连皇宫里的那些家伙,也知趣地回避了这件事情。
没有想到,被眼前这只狂妄的蛟龙打破了平静。
一念及此,当即仰天狂笑:“你们怕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想我灭了你们灵山不成!”
“好一个狂妄的家伙!”
黑衣壮汉冷笑道:“好啊,我就等你这句话!”
但是王贤接下来一句话,却让几个家伙心里悚然一惊。
“记住,我从来不跟人切磋,出手只分生死!”
少女也被激怒了,大骂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我们想杀你,已经想了很久了,今日正好,替天行道!”
妇人死死盯住王贤,说道:“好一个杀神王贤,果然从来不会哆嗦,出手就要分出生死,你以为灵山还是当年吗?你以为自己真的天下无敌!”
王贤深呼吸一口气:“求死!”
“去死!”
一抹凶气的黑衣青年,刹那拔剑骤然斩向王贤。
这一剑若闪电一般,还没等少女看得仔细,已经斩到了王贤身前。
“砰!”
深渊上响起一声沉闷震动,众人眼里的少年骤然消失。
下一刻,手握灵剑如若蛟龙一般的青年手里的灵剑飞上天空,向着深渊之下飞去,跟着便是“咔嚓!”一声响起。
却是一条手臂如被灵剑切断一样,跟着灵剑一起坠落深渊。
这一掌比闪电还要快上几分,等众人回过神来的刹那,黑衣青年已经倒在地上,鲜血狂涌,生死不知。
只分生死!
出手便是生死一瞬,少女看着师兄就这么一条手臂没有,一时吓得噤若寒蝉。
王贤拍了拍手,一声冷喝:“这点本事,也敢向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