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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绝色生骄 > 第六二四章 傀儡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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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水司,水榭。

辛七娘凝视画像,修长的手指在宣纸边缘轻轻抚过。

水榭内一片寂静,唯有香炉青烟笔直上升,在到达某个高度后袅袅散开。

窗外传来细微的水流声,是灵水司特有的活水系统在缓缓循环,衬得室内更加静谧。

半晌,辛七娘抬起眼,看向魏长乐,眸中平静无波:“此人,我毫无印象。”

她的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作为执掌灵水司、几乎掌握着神都乃至更广范围内无数明暗人物档案的辛七娘,她若说“毫无印象”,其分量极重。

毕竟画中人肯定不是寻常之人。

芸芸众生何止千万,辛七娘当然不可能认识所有人。

但作为大梁帝国最隐秘的情报首领,一些极其重要的人物,辛七娘即使没见过,也会在档案中留下印记,知晓其特征。

“是否可以让司内其他人也都看看?”魏长乐轻声道,“也许有人刚好认识。”

辛七娘面色淡然,将画像放在紫檀木案上,“魏长乐,你确信那歌伎所言,句句属实?”

魏长乐一怔。

“一个经受过那般酷刑、精神濒临崩溃的女子,她的记忆是否可靠?”辛七娘淡淡道,语气中带着审慎的质疑,“她所言那‘暗无天日的囚室’、‘戴面具的主人’、‘奇异药浴’、‘被抽取生命力的侵犯’……听起来,更像某些志怪小说中的情节,或是受惊过度后臆想与真实混杂的噩梦。”

魏长乐迎着她的目光:“香莲的反应做不得假。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绝非伪装或臆想所能达到。下官亲自审问,她在描述某些细节时,身体的战栗、生理的厌恶、乃至因此昏厥,皆是真实反应。”

“恐惧是真的,但恐惧的来源未必是她所描述的那个‘主人’。”辛七娘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越发锐利,“或许,她只是将曾经历过的、来自不同施暴者的痛苦记忆,扭曲、整合、投射到了一个虚构的、更强大的‘恶魔’形象上,这是一种常见的自我保护机制。又或许……”

她话音一转,语速稍缓,却字字清晰如冰珠落玉盘:“有人刻意引导了她,甚至编织了这套说辞。”

魏长乐目光一凝:“辛司卿的意思是?”

“若真存在这样一个行事如此诡秘且残忍的‘主人’……”辛七娘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思熟虑的分量,“他为何会留下香莲这个活口,还让她落入潇湘馆这等鱼龙混杂之地?这不合常理。如此人物,行事必求万全,灭口才是最简单稳妥的选择。让她活着,无异于自曝其短,风险极大。”

魏长乐没有立即回答。

其实他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

白衣主人所为,自然是见不得光。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摧残亵玩香莲,在此人眼中,香莲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工具。

诚如辛七娘所言,如果对香莲这件工具厌倦之后,最稳妥的处理方法,当然是将其彻底摧毁,完全抹去她在这世间的痕迹。

如此一来,那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掩埋下去,而白衣主人的存在也将不会对外泄露。

但白衣主人非但没有杀人灭口,甚至让香莲沦入鱼龙混杂的烟花之所,这就实在是不合情理了。

“当一件事情太不合情理,是否应该怀疑它的真实性?”辛七娘重新拿起画像,目光在画中人脸上逡巡,“那么香莲的供词,我们是否真的要全都相信?”

魏长乐向前一步,“一个人在某种时候,或许存在臆想的可能。但我坚信香莲所言句句属实,因为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刻骨铭心,被揭开的时候,所有的细节都能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说的很详细,没有臆想状况下的矛盾错乱,只有真实经历过,才能说的那般清楚。”

他伸出手,从辛七娘手中轻轻拿过画像:“这幅画像就是最好的证明。臆想之中的人物形象,总有模糊点,但这幅画像如此清晰具体,这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人。”

辛七娘端起案上的青瓷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茶香在口中化开。

“要不要我帮你顺一顺这桩案子的前因后果?”她放下茶杯,杯底与案面碰撞发出清脆一声。

“大人的意思是……”魏长乐微微皱眉。

“东市发生连环摘心案。”辛七娘的声音冷静如常,“凶手故意用残忍的手段行凶,而且在闹市展示尸首,目的显然是为了引起朝廷的注意,从而追查此案。”

魏长乐点点头:“不错。”

“照常理来说,彻查此案,首先就是要调查死者的身份来历。”辛七娘继续说道,语速平稳,“如果按照你的逻辑,凶手的动机,是要将官府的调查方向引向乐坊,找到香莲或者另外一个人……死了两个人,如果赵老四的死是引导官府查到香莲,另一名死者应该也是同样的目的,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另一人而已。”

“凶手的动机,应该是这样。”魏长乐再次点头。

辛七娘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这就很奇怪了。一开始,京兆府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追查死者的身份,始终没有查到线索,那么凶手为何不干脆引导京兆府找上乐坊?如果凶手给予引导,也许周兴早就挖出香莲的存在,甚至也可以审出所谓白衣主人的存在。”

她顿了顿,让这个问题在空气中沉淀片刻。

凶手如果真要引导京兆府找到香莲,当然不难。

将摘心案与香莲牵扯起来,官府肯定审讯香莲,而且也会查明香莲的背景。

周兴和京兆府那帮人也绝非蠢笨之人,只要香莲落到他们手中,魏长乐目前查到的这些线索,周兴也几乎都可能从香莲口中挖出来。

魏长乐沉默片刻,眼中陡然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没有引导京兆府找到香莲,原因很简单!”魏长乐直视辛七娘那深如幽潭的漂亮眼眸,声音坚定,“因为凶手并不想让京兆府调查此案,他的目的,是想让监察院出手侦办。”

“哦?”辛七娘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你的意思,凶手算准监察院会出手?他凭什么这样想?”

魏长乐抬起手臂,将那幅画像举到两人之间:“我现在还不知道这画像中的人是谁,但凶手肯定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朝廷查到此人。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凶手比谁都清楚,京兆府即使查到画中人,也解决不了,甚至……可能会偷偷掩盖,让这桩案子成为死案。”

“看来你骨子里还真是瞧不上京兆府。”辛七娘淡淡一笑,“所以你认为,凶手是想让监察院出手,而且凶手觉得监察院可以解决画中人?”

魏长乐点头道:“凶手虽然手段不弱,但他自己对付不了画中人,所以故布迷阵,想利用监察院,借刀杀人。”

“他就一定相信监察院必定会插手?”辛七娘凝视魏长乐,目光如针,“刑案本就归属三法司,监察院如果就是不出手,他又能怎样?”

“继续杀人!”魏长乐一字一顿,声音冷峻,“只要监察院不出手,摘心案就完结不了。京兆府以为制造一名假凶手,就能结案,那是痴心妄想。我可以断定,如果监察院没有出手的迹象,第三桩、第四桩杀人案还会继续出现。京兆府束手无策,神都人心惶惶,不管监察院愿不愿意,最终还是会被逼下场。”

辛七娘美眸流转,缓缓起身,丝绸长裙随着她的动作如水波般流动。

她扭着纤细的腰肢,轻步走到窗边,望向窗外。

“与其说是想让监察院出手,不如说是让你入局。”辛七娘幽幽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凶手到底有多少人,我们不清楚,但他们对你肯定很了解。也许在他们的算计中,知道京兆府一定会率先抢着侦办此案,他们也知道周兴肯定查不出子丑寅卯,而你与周兴有嫌隙,很容易就会被这桩案子吸引过去。”

魏长乐眉头紧锁,走到辛七娘身后,沉声问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我调查此案,是在他们的设计之中?”

窗外一阵轻风拂来,撩起美人司卿腮边一绺青丝,淡淡的幽香钻进魏长乐的鼻尖。

那是辛七娘身上特有的冷香,混合着水榭中熏香的气息,清冷而神秘。

但此刻魏长乐当然无心去感受美人司卿的美好。

“第一桩摘心案发生的时候,你已经从山南开始启程返京。”辛七娘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刚刚抵达神都,第二起杀人案就发生,在我看来,这当然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如你所言,若是第二起杀人案发生之后,监察院和你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那么很可能就会再次发生第三起杀人案。”

她转过身,直视魏长乐的眼睛,那双美目中此刻没有任何柔情,只有锐利的审视:“凶手对你很了解,算准你会插手此案。他不会引导京兆府找到香莲,可是如果你入局之后,调查方向没有按照凶手设想,那名凶手就一定会引导你将方向对准潇湘馆。不出意外的话,香莲落在你手中,从她口中得到的口供,都是凶手预料之中的设计。”

魏长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如果辛七娘的推断成立,那么自己从接手此案开始,每一步都在凶手的算计之中。

“大人的意思是,凶手一直在暗中推着我往他设想的方向走,视我为傀儡,就是让我通过香莲查到所谓的白衣主人,然后将此人揪出来?”魏长乐的声音低沉下来,“他是要借我的手,铲除白衣主人?”

辛七娘轻轻点头,走回案前,手指再次抚过那幅画像:“不错。而且更让我在意的是,凶手对监察院、对你,甚至可能对我灵水司的运作方式都有相当的了解。他知道什么样的案件会引起你的注意,知道什么样的线索会引导你找到香莲,更知道从香莲口中能得到什么样的供词……”

她抬起眼,目光如炬:“魏长乐,你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连环杀手,更是一个心思缜密、深谙人心、对朝廷各部门了如指掌的阴谋家。而你现在手中这张画像上的人,恐怕牵扯的远不止命案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