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西北风裹挟着一丝肃杀之气,吹得军旗猎猎作响。赵云飞披着厚披风,立在营帐外的土堆上,目光越过营盘火光,望向远处漆黑的地平线。那是李渊军的方向。
他轻轻呼了口气,转身对身后人道:“传王世充来见。”
不多时,王世充疾步而来,盔甲反光,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那种笑永远介于“你以为我傻,其实我比你还精”与“你想算计我,结果被我反将一军”之间。
“赵将军唤我,有何吩咐?”
赵云飞微微一笑:“王兄,我在想一件事。若李渊真从晋阳起兵,他先取长安,再下洛阳,那咱们可就两头受敌了。”
王世充挑眉:“陛下(指杨广)远在江都,宇文化及那边又心怀不轨,长安守将李渊又是老狐狸。赵兄,你以为他真敢反?”
赵云飞背手而立,语气淡淡:“他若不反,我倒失望了。”
王世充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好个奇人!别人怕他反,你倒盼他反?”
赵云飞眼神深了几分:“乱世,怕什么?怕的不是敌多,而是方向错。李渊若不反,那我得面对宇文化及;若他反了,我就能借刀杀人。”
王世充抚掌:“妙!不过——赵兄打算怎么借?”
赵云飞低声道:“放风。就说突厥在北边蠢蠢欲动,李渊暗中与其有信,准备兵发长安。让隋廷那帮昏官慌上加慌,逼杨广调兵西征。如此一来,东线虚弱,我们便有腾挪之地。”
王世充微微叹息:“你这法子狠得很。不过……这天下若真打乱了,恐怕谁也收不住。”
赵云飞笑了笑,语气淡得像一缕烟:“乱了才有活路,不乱,人人都得死。”
王世充沉默半晌,忽然一拱手:“佩服。赵兄,你若生在百年之后,怕是能和曹孟德、诸葛孔明比肩。”
赵云飞摇头:“我只想活得久一点。”
二人对视片刻,都笑了。笑声中透着几分无奈,也透着几分冷意。
——
几日后,一骑快马疾驰入洛阳,尘土未落,便带来重磅消息——“李渊起兵晋阳,号称奉太上皇令,讨伐杨广!”
整个朝堂如炸锅一般。
赵云飞坐在洛阳外军帐内,听完汇报后,面无表情,只淡淡问道:“晋阳守备如何?”
“启禀将军,李渊得太原兵支持,又得突厥援助,晋阳守军半日投降。”
赵云飞轻轻敲着案几,神色平静:“果然如我所料。”
旁边的参军刘道元忍不住插嘴:“主公,那我们是否该表态?如今天下群雄并起,若再按兵不动,怕错失良机。”
赵云飞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冷笑:“现在出头,等于替别人挡刀。看清楚点,李渊的棋还没下完,他要先取长安,夺关中。我们若动,他反成了‘勤王’,到时朝廷名义下,我们就是叛军。”
刘道元恍然大悟:“主公是要——等?”
“对,等他打完长安。”赵云飞目光森冷,“等他赢,再等他疲。那时他既背朝廷,又未稳关中,我们再动,一举两得。”
王世充插嘴笑道:“你这是拿李渊当磨刀石啊。”
赵云飞淡笑:“能磨我刀的人,不多。”
——
数月后,消息接连传来:李渊已破长安,立杨侑为帝,尊杨广为太上皇,自任大丞相,号令关中。
天下形势,彻底变了。
洛阳城内一片慌乱,杨广在江都,朝廷无人主事,民心动荡,豪强纷起。
王世充与赵云飞并肩立在城楼之上,夜风中火光连天。
王世充叹息道:“赵兄,这天下,怕真要易主了。”
赵云飞嘴角微挑:“天下从来没姓过谁,只是谁能抢到手罢了。”
王世充笑道:“若赵兄真想夺天下,我倒愿追随。”
赵云飞摆手:“天下我不稀罕,我要的是——主导权。”
“主导权?”
“没错。”赵云飞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别人写历史,我只想改个脚注。”
王世充怔了怔,忽而笑道:“你这穿得像个将军,说得倒像个史官。”
赵云飞哈哈一笑:“史官也得活着才能写。”
——
几日后,赵云飞密召亲信,于夜中布置兵力。
他用木棍在沙盘上点了几处:“这里是偃师,这里是成皋,这里是虎牢。王世充兵驻洛阳,杨广在江都。若我夺偃师,再取成皋,就能扼东西要冲。李渊想西进,他得过我;宇文化及想东来,也得问我刀上肯不肯。”
刘道元皱眉:“可偃师乃关东门户,兵力不少,贸然攻之,恐有不测。”
赵云飞笑了笑:“刘兄,你以为我真要攻?”
“那主公是——”
“假攻真守。”赵云飞的眼神像夜色里的一道光,“放出消息,说我夜袭偃师,让宇文化及、李渊、王世充三方都猜不透我到底站哪边。猜得越多,他们越乱。到时候,我只需守一隅,等他们乱成一团,我再收拾残局。”
刘道元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主公……此计虽妙,可三面树敌,稍有差池,便成众矢之的。”
赵云飞叹息:“刘兄,世道乱到这份上,哪还有不树敌的活路?不如让他们彼此忌惮我,至少没人敢先动我。”
王世充在旁微笑不语,只举杯敬他:“赵兄,我忽然觉得你不是谋士,也不是武将,你是天生的赌徒。”
赵云飞接过酒,笑道:“这天下,本就是个赌局,只是有人拿命赌,有人拿天下赌。我嘛,只拿未来赌。”
酒盏一碰,月光碎裂,风声卷动。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急奔而来,满身尘土:“报——偃师方向突现李建成军旗,唐军已越洛水!”
帐中众人面色一变。
赵云飞缓缓放下酒盏,嘴角微微勾起:“来得倒快。”
刘道元急问:“主公,可要出兵迎战?”
赵云飞微微一笑:“不急。等他们过了洛水再说。”
王世充看着他:“赵兄,你似乎早就料到了?”
赵云飞转头,目光如刃:“不止料到,我还准备好了。”
他话音一落,帐外忽然传来战鼓声,火光映红夜空。
赵云飞掀帘而出,风扑面而来,他眼底闪烁着一丝冷光,喃喃道:“李渊,你终于动了。那——我也该出牌了。”
夜风呼啸,旌旗翻卷,洛阳城东,火光连成一线,照亮了赵云飞的脸——那神情,既像猎人,也像赌徒。
而远处,李建成大军的战鼓,正震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