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提前撞破了这场巨大的惊喜,看到出门纱的一刻,她只会狐疑着皱皱眉。
那是她十六岁那年,跟肖婧晗一起去参加政治老师婚礼的时候,发表的一番感想。
那也是她第一次越过暗恋的界限,害羞又心虚地畅想所谓的以后。
那会儿十六岁的少女发出青涩的疑问,婚纱必须要白色吗?她喜欢粉红色!
主体粉红的婚纱纱质轻盈,渐变的色彩自然过渡犹如春日的繁花绽放,明艳华丽中又兼具了复古时尚,既不会压制裴望渝的温婉优雅,又放大了她柔美娇俏。
抚摸着细细的肩带,不算宽大却有层次的裙摆,那一朵朵手工绣制绽放开来的茉莉,在她转身扬起裙纱的刹那,肖婧晗跟程朝宁全都摇着头拍着手。
就这误闯人间的仙子,等会不把陆彦翀钓成翘嘴,她们一个字都不信。
妆造服装全部弄好,时间来到七点多。
三个女孩在裴望渝房间聊天,还在状况外的程朝宁还在不遗余力地替陆彦翀遮掩。
“要么说你是老板娘又是家属的呢,就你这套妆造,那不得惊艳全场。”
裴望渝跟肖婧晗相互看了一眼,想笑不忍心笑的。
“朝宁。”裴望渝思忖几秒叫了程朝宁一声,“婚鞋是在你那儿吗?”
“在啊!我...”
对着镜子补妆的程朝宁话说一半,声音戛然而止,瞪着错愕的眼神在镜子里跟裴望渝对视,“你你你、什么婚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望渝抿唇浅笑,“你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好像知道了。”
程朝宁不死心,“你知道什么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这件出门纱还是她十六岁那年口头设计的。”
肖婧晗从旁说道。
一道很明显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裴望渝看着她笑,“你别怕陆彦翀会找你麻烦,等会儿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了婚礼现场再恍然大悟这样行吗?”
“这样会不会太为难你了?”程朝宁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是,平白无故的,彦翀哥怎么会找我麻烦呢...”
这话说的底气不足。
裴望渝笑说:“他看了那天你跟昱舟的接亲视频,没打算给鸣飏哥整他的机会,但又怕我提前知晓,没有这个环节会失落,所以准备到了婚礼现场才告诉我有这么个惊喜。”
程朝宁彻底没话了,“你这么聪明真的好吗,而且看你哥朋友那架势,就算彦翀哥不给机会,他找机会也要上的。”
肖婧晗哼了一声,“陆彦翀哪是怕你会失落,搞了这么多,他不就是想看看你会到哪一步猜中吗,跟这儿玩默契大考验,我们全部都是你们两口子paly的一环。”
一语中的。
裴望渝笑着挑了挑眉,不否认也不承认。
“感情那婚礼作战会就是给我一个人开的啊!”程朝宁后反劲,“彦翀哥心眼还能再小点吗!我都是写在陆家户口本上的人了,还这么防着我!”
“他心眼大,外面那根莴笋杆至于找那么些男模来气他吗,而且,你姓程。”
肖婧晗云淡风轻地放了支冷箭。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程朝宁捞起袖子气嘟嘟地转身,“水泥呢!给我把婚鞋封死了!”
闲聊蓦地变成了整蛊大作战。
“既然这样,望渝,你也别装到婚礼现场了,接亲就该有个接亲的样子,反正已经有人背锅了,咱们就按习俗走。”
程朝宁说完给新婚老公打了个电话,知道他们十分钟后出发,当即出门找齐鸣飏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闺蜜两个,肖婧晗问裴望渝,“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裴望渝表情微微凝滞,随后扬起笑颜,“凌晨做了个梦,梦到我爸妈跟阳仔,一个夸我是最漂亮的新娘,一个明明愧疚想确认我是不是原谅他了,偏偏语气生硬又不开心,多半舍不得我嫁人,先给我提醒呢,醒来我就睡不着了,出门看了看,外面被布置成那样,连景观树上都贴了‘囍’字,我要再迟钝,那也太笨了。”
肖婧晗没想到会是这么玄学的原因,“那王八蛋呢,他没说什么?”
“说了。”裴望渝说,“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什么都一副偷鸡摸狗的样子,让我把婚鞋藏好,实在不行就给你穿上...”
她声音倏地漏了一丝哽咽,“还说,待会儿堵完门他就走了,应该是听到那天咱俩在他墓前说的话了。”
“意思就是他这会儿也在呢。”肖婧晗撇嘴,眼睛却是瞬间泛起了泪光,“呸,混蛋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来什么来,差他一个是怎么了。”
裴望渝心里也不太好受,正准备安慰两句,听到了敲门声。
肖婧晗去开门,以为是外面那两个准备整陆彦翀的临时盟友,一开门,却看到了一群人,只有为首的一个是熟悉的面孔。
“小昂,你怎么来了?”
听到肖婧晗的话,裴望渝迈步走了过来,对肖婧晗来说不熟悉的人,她却是熟悉无比。
“陈奶奶!”裴望渝的目光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流转并逐渐惊讶,“曾阿姨,张叔叔,向伯伯,你们...芊姐,你也来了。”
话到最后,裴望渝被一阵阵暖流包裹,很用力才挤出声音,“快、大家都进来。”
“望渝,芊姐正好来这边出差,你欢迎芊姐的吧?”
裴望渝还有些回不过神,“欢迎欢迎的!”
“望渝姐,昨晚我梦到我哥,他踹了我一脚,让我今天必须来,说你看到我会开心的。”
看着那张青涩,却跟阳仔有五六分像的面容,裴望渝跟肖婧晗一瞬红了眼眶,她们都知道小昂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望渝啊,怎么结婚都不跟陈奶奶讲呢,是不是嫌奶奶这把老骨头不能再给你炖鸭子吃了?”
“陈奶奶...我...”
人群里一位花甲老人站了出来,粗糙的手掌抚着裴望渝的小手,“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丫头,你爸妈不在了,奶奶可得来。”
“就是就是。”
人群中响起了多道附和的声音。
“你这孩子,以前不是最亲阿姨的吗,今天阿姨还得替你妈妈给你梳头呢。”
那位被叫曾阿姨的中年女人,苏云微生前跟她关系最好,看着裴望渝,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好友,眼睛又红又亮。
“渝渝儿啊,张叔叔跟你向伯伯以前可没少被你跟你哥宰,今天我们两个老东西不请自来,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们啊。”
爸爸的好友,以前总爱在家里的茶厂跟爸爸约着偷偷打牌,为了不被苏云微发现,每次都是拿她跟裴励城做借口当幌子打掩护,兄妹俩也毫不客气,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捞好处。
他们也跟爸爸一样叫她渝渝儿,可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她了。
现在听到爸爸的好友这么叫她,裴望渝再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西装革履的另外一个男人进来的时候就提了一个箱子,“老裴是不在了,我跟你张叔叔还在,虽然这几年你跟励城那浑小子出了事就跟我们断了联系,但当叔的哪能跟你们计较这些,这是我跟你张叔叔给你准备的嫁妆,我干姑娘出嫁,可得有娘家人撑腰!”
“还有我!”曾阿姨也不甘示弱,“你妈是我最好的朋友,阿姨也是娘家人,这个是阿姨给的,收好了。”
曾阿姨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塞到裴望渝手里,是一套定制的五金首饰。
“陈奶奶老咯,没有他们有钱,给我的望渝包了个红包,等回门儿奶奶再给你炖鸭子吃啊!”
“望渝姐,这个是我的,这个是替我哥转交的。”
裴望渝看着递过来的现金首饰和红包,紧紧咬住下唇,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曾阿姨抱着她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妆哭花可就不是漂亮的新娘子了。”
说是这么说,可曾阿姨自己却哭得比裴望渝还厉害。
不止她,邹云芊背过身落泪,陈奶奶拿出手绢抹泪,小昂站在旁边安慰啜泣的肖婧晗,两位叔叔伯伯也是强忍到眼眶泛红。
正在气氛感伤之际,外面忽然响起了炮仗的声音,程朝宁挥动手里的婚鞋朝房间跑了过来,“来了来了,新郎官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