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安德斯
科克沃的官方监狱,一个用石头砌成的方寸之地。
安德斯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度过人生的下半辈子。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冲天火光与坍塌的教堂前,作为一名开启变革的殉道者死去。
但他活下来了。
那位不可思议的圣者,让大教堂的爆炸案奇迹般地零伤亡,这让他的罪行从一场血腥屠杀降格为了一次骇人听闻的恐怖袭击。
他和正义的审判是分开的。
正义死了。
他却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判决——二十年有期徒刑。
没有镣铐,没有酷刑,一间个人独享、还算干净的牢房。对于一个差点引爆整座城市火药桶的男人来说,这简直是度假般的待遇。
他的朋友们,除了他此生再也无颜面对的霍克之外,却陆陆续续地来看望过他。
瓦瑞克是第一个。他提着一瓶美酒,大大咧咧地坐在探视桌对面,矮人的胡子编得一丝不苟。
“嘿,金发小子,”他用那惯有的、仿佛在讲述传奇故事的腔调开口,“我猜你在这里面喝不到这个。你要是觉得不错,我下次还给你带。”
他们聊着外界的变化,聊着瓦瑞克的新书又在哪里成了畅销榜首,聊着比安卡(瓦瑞克的宝贝十字弓)最近又添了什么新配件。
安德斯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配合地露出一星半点的笑容。
伊莎贝拉也来过,她穿着一身收敛了不少的航海服,却依然掩不住那股恣意的风情。
她敲着栏杆,吹了声口哨:“哟,看看这是谁,我们的革命家。说真的安德斯,你这发型在牢里可真够别致的。怎么样,需要我给你带把梳子或者……别的什么乐子吗?”
她挤了挤眼睛,但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眸子里,却藏着一丝复杂的关切。
安德斯摇了摇头,她便不再开玩笑,只是静静地陪他坐了一会儿,讲了些海上遇到的奇闻异事。
梅丽尔的探望最让他心痛。
“安德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的话语总是那么轻柔,充满了法师之间才能体会的共情与悲悯。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所作所为的一种无声拷问——他声称为了法师的自由,却让像她这样什么都没做的法师们一同背负了恶名。
最让他意外的,是芬利斯。那个浑身烙印着利瑞姆、对魔法恨之入骨的精灵,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有坐在桌边,只是远远地倚着墙,双臂环抱,冷峻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我只是来看看,一个为了自己的执念不惜背叛朋友的人,活得怎么样。”
“让你失望了,”安德斯低语,“我活得还不错。”
“是吗?”芬利斯走近几步,“你以为的正义,你的解放,最后变成了一场闹剧和这座囚笼。你不觉得……这很讽刺?”
安德斯无言以对。
是啊,讽刺,他的人生就是一出巨大的讽刺剧。
他越是听到外界的消息,就越觉得自己当初的行为像一场被恶魔附身的狂热迷梦。
但,明明他体内是代表善良面的灵体,正义。
他点燃了导火索,却发现那条路本可以和平地走下去。
他所做的一切,除了满足他与正义那偏执的欲望外,毫无任何意义。
魔法消失的那天,狱卒在闲聊时提了一嘴。安德斯只是漠然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体内的法力流动了,久到他几乎忘了自己曾是个法师。对他而言,魔法早已随同“正义”一同死去。
直到瓦瑞克再次带来那个消息。
那天,矮人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他甚至没有带酒。
“金发小子,有件事……我们商量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安德斯的心沉了下去,他预感到这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记得你之前一直念叨的……寂静仪式吗?”瓦瑞克斟酌着词句,“教会和圣者找到了一些方法。那些被执行了仪式的静修者……他们正在重新找回自我。情感,记忆……一切。”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安德斯的心脏疯狂擂鼓的巨响。
他的双手猛地扣紧冰冷的铁栅栏,眼睛死死地盯着瓦瑞克,仿佛要在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这、这是……真的吗?”
“我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瓦瑞克的神情无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不忍。
安德斯松开了手,身体向后踉跄了一步,靠在粗糙的石墙上。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低低地说:“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瓦瑞克凝视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保重,安德斯。”
脚步声远去,铁门发出沉重的闭合声。牢房再次陷入死寂。
夜幕降临,黑暗如浓稠的墨汁,将这间单人牢房彻底吞噬。
再也没有别的生物,没有窥探的眼睛,没有同情的叹息。安德斯终于容许自己崩溃。他蜷缩在角落里,无声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浸湿了囚服的衣襟。
但这眼泪,不是为了自己将被囚禁的二十年,不是为了失去魔法的空虚,也不是为了那场宏大而愚蠢的“革命”。
这眼泪,是为了卡尔。
他曾经的同伴,他最好的朋友。那个被强制执行了寂静仪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卡尔。
他永远记得,当他找到卡尔时,那个眼神空洞、毫无情感的躯壳。
他以为,亲手结束卡尔的生命,是让他从那无尽的空虚中解脱,是最后的慈悲,是一件好事。他告诉自己,这是正义。
但现在,他发现,这和他与正义谋划炸毁大教堂一样,所有他自以为是的“正确”,所有他坚信不疑的“慈悲”,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傲慢与自私。
圣者挽救了大教堂爆炸中的所有人,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可她的神力再伟大,也无法跨越时间,去拯救那个早已被他“解脱”了的卡尔。
如果……如果他当初没有那么做,如果他能再多一点耐心,如果他没有被正义的怒火蒙蔽双眼……卡尔是不是也有机会,像那些幸运儿一样,重新找回自己?
“对不起……卡尔……”
破碎的呜咽在黑暗中回响,这是一个迟到了太久的道歉,却永远无法抵达它应去的彼方。圣者可以拯救世界,却拯救不了一个被朋友以爱之名杀死的灵魂。
……
关于正义
与安德斯的漫长赎罪相比,灵体正义的审判可谓相当雷厉风行。
这个来自影界的古老灵体,自始至终都坚信自己是绝对正确的化身。当它被从安德斯体内剥离,被利亚束缚于法阵之中,它依旧在高声咆哮。
“我即是正义!我为受压迫者代言,我惩罚不公!你们不能审判一个概念,更不能审判真理本身!”
利亚坐在审判席上,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她对这类“xx化身”的中二宣言早已免疫,也懒得与这偏执的灵体多费唇舌,只对身旁的赛维塔递去一个眼神。
“交给你了,速战速决。”
赛维塔点点头,缓步走向法阵。
几秒钟后,“正义”就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些情感与记忆的聚合体在空中飘荡。
赛维塔皱了皱眉,听凭这些“残渣”包裹着灵魂之核逃入影界之中。
诚然,他确实可以将灵体正义全部吸收,但没有必要。
“偏执的正义,我体内已容纳太多,实在不必再添一份了。”他轻声道,像是一句说于自己的判词。
……
关于森林女神
当哈提在森林深处,成功将那位森林女神从动荡的影界召唤出来时,这个善良的灵体看到哈提那张憨厚的大脸,露出了由衷的欣喜。
“看到一张友善的面孔可真好。”
“你在影界没有朋友吗?”哈提有些好奇。
“曾经有。但他们……似乎都变了。”女神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哀伤,“就连影界本身都变了,变得……好恐怖。充满了尖啸和怨恨。”
“别担心,”哈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久以后,影界就会回归最初的模样。到时候,所有的恶魔和灵体都会消失。”
“那我估计也会一起消失。”森林女神叹了口气,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对了,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那是我们做的。”哈提犹豫了一瞬间,但还是选择坦诚。
他从背后行囊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两座用纯净利瑞姆雕刻而成的小雕像:“你帮过我,所以我也想帮你。”
女神的目光落在雕像上。一座是狼的形态,矫健而优雅;另一座是人类女性幼年期的形态,和她曾经使用的模样非常相近。
“你……你能怎么帮我?”她迟疑地问,对于一个即将消散的灵体来说,任何关于“生路”的承诺都显得那么虚幻。
“进入这个,”哈提指着雕像,“这是用特殊处理过的利瑞姆做的。一旦你进去,它就会成为你真正的躯体,活生生的,就像曾经的古精灵一样。”
“你知道的还真多,居然连古精灵的来历都知道。”女神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那你知不知道,只有不含有泰坦怨恨的纯净利瑞姆,才能用来制作这种躯体?”
若非当年的古精灵做得太绝,污染了几乎所有的利瑞姆,后来的灵体和恶魔们也不至于只能寻找血肉之躯附体。
“放心吧!绝对能用!”哈提把胸口拍得砰砰响,一脸“包在我身上”的可靠表情。
女神又指了指两座雕像,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你准备了两座,一个狼,一个人,倒是挺贴心。但为什么都是女性形态的?你就没考虑过,万一我其实是个男的呢?”
哈提“啊”了一声,僵住了。他低头看看雕像,又抬头看看女神朦胧的灵体形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一脸认真地说道:“那……那你跟我回去!我请女士再给你做一个男性模样的雕像!你喜欢什么样的外貌?”
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森林女神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傻孩子,逗你的。我很喜欢这座小狼雕像。”
话音刚落,她的灵体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瞬间融入了那座利瑞姆小狼雕像之中。
雕像表面流光溢彩,片刻之后,光芒散去,一只浑身毛发雪白、蓬松得像个大毛团子的小狼出现在原地。
它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用前爪拍了拍哈提的脚背,口吐人言:“走吧!”
哈提倒是没惊讶于森林女神所化的小狼可以说话,他惊讶的是对方说的内容:“走……走到哪去?”
小狼抬起头,用一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碧绿眼睛瞪着他,理直气壮地质问道:“哎?你这人怎么不负责啊?召唤我出来,给我个新身体,然后就不管了?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森林里活过三天吗?这么大的狼还没断奶呢!”
哈提:“……”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无奈之下,他只好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这个手感极佳的毛团子:“那个……我会找人好好照顾你的。”
森林女神——现在是小狼了——暂时没吭声,只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等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地回到科克沃,面见了那位传奇的圣者利亚之后,这只忍了一路的幼狼终于找到了告状的机会。
她从哈提怀里一跃而下,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扑到利亚脚边,用最委屈、最响亮的声音控诉道:
“圣者殿下!我要告状!我要告哈提始乱终弃!”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哈提:啊???我乱什么了?我弃什么了?
利亚:哈!(嘴角疯狂上扬)
其他人:什么?有好戏看了?(探头探脑)
可惜,好戏没看成。利亚强忍着笑意,弯腰抱起小狼崽,以“处理内部纠纷”为由,带着她进了内室私聊。
等她们再出来时,哈提就发现自己多了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这个曾经的森林女神,如今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斯库尔。
她的官方身份是:哈提的动物伙伴,同时也是他的姐妹。
……
关于泽弗兰和莉莉安娜
在利亚准备带着她的核心团队离开这个世界时,绝大多数受过她帮助的人并没有继续跟随,他们是本地人,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自己的生活和使命。
然而,有两个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泽弗兰和莉莉安娜,一名前乌鸦刺客,一名教会修女兼前间谍,不约而同地恳求利亚带上他们。
利亚对此倒是无所谓,她的队伍里人已经很多了,不在乎再多两位,也就是多签两份契约的事。
契约签订后,和泽弗兰比较玩得来的希奎利特与纳瓦尔特意把他拉到一边,进行了一场严肃的“岗前培训”。
“听着,小乌鸦,”希奎利特以罕见的严肃说道,“到了我们的世界,有几条规矩你必须记牢。第一,关于你的身份,记住,你只是耳朵稍微有点尖而已,不是什么*精灵异形*,你就是人类,最多是人类亚种。明白吗?”
泽弗兰眨了眨眼:“当然,我非常擅长融入人类社会。说实话,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比人类还人类。”
很好。”希奎利特满意地点点头,接着,纳瓦尔补充,“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永远,永远别再对利亚女士献殷勤。”
“哦?”泽弗兰的眉毛挑了起来,“为什么?你们那边的人都这么保守吗?欣赏和追求充满魅力的女性难道也成了错误?”
“这不是保守的问题。”纳瓦尔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某人不想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后爹的问题。”
泽弗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一会儿他勉为其难地说:“好吧。我明白了。完全明白。”
“你明白就好。”希奎利特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差点跪下。
过了一会儿,憋不住的泽弗兰又凑了过来,压低声音,信誓旦旦地说:“嘿,说真的,你们能不能跟那位……呃,*不想有后爹*先生\/女士解释一下,我真的不图圣者的财产,我可以写财产放弃保证书的!”
希奎利特:“……”
纳瓦尔:“……”
他们选择放弃沟通,以后看在朋友的份上,会好好帮这个尖耳朵收尸的。
另一边,莉莉安娜的选择则更加纯粹。她追随的不是爱情,而是她心中的信仰化身。
在她做出决定后,曾经的多萝西娅圣母,如今备受尊敬的教皇贾斯汀娜五世,亲自召见了她。
“莉莉安娜,我亲爱的孩子,你为教会的重塑立下了无法计数的贡献。留下来,我向你保证,一个圣母的位置,甚至更高的荣誉,都将属于你。”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信徒疯狂的承诺。但莉莉安娜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我的信仰引领我至此。圣者是活生生的奇迹,是造物主意志的体现。追随她就是我此生所求。”她微微躬身,“哪怕现在您让我成为下一任教皇,我也不会放弃我的追寻。”
教皇凝视着她,许久,才叹了口气,送出了自己的理解与祝福。
投身新生活的莉莉安娜非常开心,她通过努力甚至和寂静修女卡珊德拉混成了可以互相“马杀鸡”的小姐妹,最近还在认真学手语来着。
……
关于霍克
霍克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追随利亚去往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该是多么波澜壮阔的冒险!
不再有阴谋,不再有腐败的贵族,不再需要为了城市的下水道系统预算而和会计师吵得面红耳赤。
可惜,幻想终究是幻想。
她放不下。
她放不下家人和爱人,她也放不下科克沃。
这座锁链之城见证了她所有的荣耀与伤痛。她从一个难民,一路披荆斩棘成为这里的城主。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浸透着她的心血。
那个让她彻底熄灭离去念头的事件,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当时影界魔法还存在,一名疯子邪教徒试图绑架她的母亲,作为祭品复活自己的爱人。
尽管母亲被及时赶到的城卫队和恰好路过买菜的芬利斯揍得满地找牙,最终安然无恙地回了家,但那一刻,霍克如坠冰窟。
她清楚地知道,只要她还是霍克,只要她的家人还在这里,她就不可能自私地抛下这一切,去追寻自己的星辰大海。
这个深藏心底的愿望,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在白天,她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偶尔会讲讲笑话的城主,是母亲眼中值得骄傲的女儿,是弟妹们最坚实的后盾。她处理政务,调解纠纷,巡视街区,忙得像个永不停歇的陀螺。
只有在夜深人静,当城市的喧嚣沉寂,只剩下窗外海浪拍打堤岸的单调节奏时,她才会卸下所有伪装,将头埋在芬利斯的怀里,倾诉那份无人知晓的疲惫与向往。
芬利斯不会煞风景地说:“我也是拖累你的其中之一。”
也不会空洞地鼓励:“去追随你的梦想吧!”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霍克早已在梦想和责任之间做出了选择。
他只是用那双曾被利瑞姆烙印、如今却温暖无比的手臂,紧紧、紧紧地抱住霍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发下的誓言:“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追随你。别忘了,我心属于你(I'm yours)。”
是啊,她或许无法去往星辰大海,但她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整个世界。
……
关于梅丽尔和精灵
作为少数被告知了“古精灵最终真相”的精灵之一,梅丽尔的世界观经历了一场世界末日级的大地震。
过去所有的信仰、所有的追求、所有的执念,都被震得粉碎。
她所向往的古精灵辉煌时代,实际上是一个建立在奴役与残暴之上的魔法帝国。
肆虐赛达斯数千年的暗裔和枯潮,亦是古精灵神造下的孽。
还有那最可怕的罪,谋杀造物主的使者,泰坦。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陷入了沉默的低谷。
她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不再捣鼓那些危险的血魔法,也不再念叨着要修复什么古代遗物。
她的朋友们都很担心她,但她们的安慰对她而言,没有带来太多的帮助。
她需要自己想通。
但梅丽尔终究是梅丽尔,那个骨子里带着一股傻气和韧劲的女孩。
在她曾经视为珍宝的古代文献和符文石板被装箱锁入仓库之后,她自己走了出来。
她不再回头看。
相反,她开始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学习圣者带来的“新魔法”之中。
这种魔法体系逻辑严谨,安全高效,最重要的是——不需要和任何可疑的恶魔做交易,也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让自己变成怪物。
她不仅自己学,还开始不遗余力地推动她的族人融入这个日新月异的新社会。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精灵不在少数,尤其是在城市里生活了好几代,早就习惯了和各种族打交道的城市精灵们。他们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新知识、新文化,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然而,顽固的守旧派——特别是那些始终坚持与世隔绝的达利斯部族——依然大有人在。他们视梅丽尔为叛徒,认为她放弃了精灵的荣耀,成了无耻的人类走狗。
梅丽尔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去说服这些固执的同胞。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她面对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守护者,语气诚恳,“但我们不能再抱着那些破碎的传说不放了。那不是荣耀,那是枷锁。”
“忘掉历史,就是背叛先祖!”守护者固执地反驳。
“不,”梅丽尔摇了摇头,“真正地尊重先祖,是让我们自己,还有我们的后代,活得更好。圣者带来的新社会,为我们留了一席之地。我们可以居住在城市之中,拥有和其他种族平等的地位,所有的孩子都可以接受教育,学习新的魔法知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森林里活得如此原始。”
她的劝说,有时成功,有时失败。
比如有一次她在一个物资特别匮乏,却又害怕和其他种族交易的达利斯部族停留了半年之久,跟着那些精灵一起耕种和打猎,并在耕种时用上了新学会的法术。
收获季到来后,部族的过冬存粮直接翻了三倍,那些之前还看她不顺眼的精灵们当场抱住了她的大腿,表示只要她肯传授那神奇的法术,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但比起成功的例子,失败显然更多,有时那些部族精灵甚至没让她把话说完,直接用淬了毒的弓箭把她“请”出了营地。
但她从未想过停止。
因为梅丽尔比任何人都清楚,圣者的到来,已经彻底改变了赛达斯的游戏规则。
未来,种族融合与文明的全面进步是不可逆转的洪流。
那些执意抱着旧日残梦不放、拒绝改变的,最终的下场只会被历史的车轮无情地碾过,连一声叹息都不会留下。她不希望她的同胞们,成为那车轮下的尘埃。
……
关于库纳利人
在利亚横空出世之前,库纳利人是赛达斯大陆上一个让所有国家都头疼的存在。他们信仰的坤教,本质上是一套融合了严格的种姓制度、绝对的军国主义和抹杀个性的集体主义的生存哲学。
这套理论在利亚看来,简直是集齐了所有“落后腐朽”元素的缺点集合体。
然而吊诡的是,在那个旧时代的赛达斯,这套理论因其严密的组织性和明确的目标性,居然还算得上先进。
它吸引了大量被旧制度压迫得喘不过气的底层民众,比如被人类社会歧视压迫的城市精灵,或是塔文特帝国里那些被当作消耗品的法师奴隶。
对他们来说,与其在“自由”世界里当朝不保夕的底层渣滓,不如去库纳利的体系里当一个目标明确的螺丝钉。
当圣者出现后,很多人都搬好了小板凳,备好了瓜子,准备观看圣者之军荡平库纳利。
然而,战争迟迟没有爆发。
取而代之的,是圣者的“文明援助大部队”抵达了。
一开始,库纳利人只是在海峡对岸冷眼旁观。
看着塔文特重建,看着诸国进行社会改革,看着联邦成立……他们不屑一顾。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当费罗登的粮食产量在科学加魔法的作用下翻了五倍,甚至开始向外出口廉价面包时;当奥莱伊的工厂里出现了可以量产高品质钢材时;当科克沃的普通民众都能用上干净的自来水和明亮的魔法灯时;当诸国开始为“全民义务教育法案”争论不休时;当最有钱的自由境甚至铺设了赛达斯第一条铁路时……
当改革的成果开始显现,诸国的国力蒸蒸日上,人民幸福指数飙升时,一直隔岸观火的库纳利人就坐不住了。
引以为傲的集体主义生产力,在科学加魔法的降维打击面前,显得既可笑又可怜;
引以为傲的“稳定和秩序”,在别人家的“面包”、“娱乐”和“个人发展空间”面前,吸引力直线下降。
更要命的是,开始有底层的库纳利人偷偷逃离,奔向那个曾经被他们鄙视、如今却充满机遇的“腐朽世界”。
就在库纳利高层焦头烂额,开会开了三个月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利亚亲自上门拜访了。
她没带军队,就带了几位战士,一批嘴皮子利索的外交官和一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资料。
后世的历史学家们是这样委婉描述那次会谈的:“圣者利亚与当时的库纳利领导层,就双方文明的差异性、历史遗留问题以及未来发展方向,进行了深入、坦诚且富有建设性的交流,并最终达成了一致。”
而据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与会者私下透露,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圣者甚至没有亲自出手,只是派出了一位圣者之军下属,和当时全副武装的库纳利三巨头“深入”交流了一下,让他们明白了什么叫个体战斗力的绝对差距。
然后,外交官们用言语,引经据典,从哲学、社会学、经济学等多个角度,把他们引以为傲的信仰和制度批驳得体无完肤,进行了“坦诚”的思想教育。
最后,圣者拿出了那本从古精灵神记忆资料库里复制出来的、关于库纳利人起源的资料,用无可辩驳的证据告诉他们:
库纳利人的祖先,其实是古精灵帝国为了对抗某种威胁而进行的生物工程项目的产物。而他们奉为信仰的坤教,其原始模型只是古精灵设计的一套“仆从种族行为管理协议”。
可笑的是,古精灵其实没有奴役他们多久,可他们却给自己的后代打下了重重思想钢印。
那一刻,整个会议室死一般寂静。库纳利三巨头感觉自己的信仰、荣耀和世界观,被对方从各方面各角度给彻底干碎了。
这次“富有建设性”的会谈结束后,库纳利人不得不做出了改变。
不变不行啊。
再不变,等外面那群“改革暴发户”发展起来,就算圣者不出手,他们也迟早会被诸国的联军给平推了。
与其将来被动地被吞并、被强制改造,还不如现在自己老实一点,主动申请加入“赛达斯文明大家庭”,说不定还能争取个好待遇。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
八千长章,中秋快乐~
太空野狼怎么能没有狼伙伴,给哈提安排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