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精灵神在不做人这条路上,显然走得比利亚想得还远。
就在钢铁舰队稳步逼近塔文特首都之际,一场无声的瘟疫,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席卷帝国全境。
它并非从某个中心点爆发然后蔓延,而是在同一时刻,于这片广袤土地的每一寸角落,同步引爆。
从最繁华的贸易港到最偏远的农耕小村,从流民栖身的窝棚到大法师固若金汤的堡垒,浸染着古神恶意的荒疫藤蔓破土而出。
它们从古旧石板路的缝隙里狰狞地探出,从贵族精心修剪的庭院中疯狂喷涌,甚至直接洞穿坚实的城墙根基,如同大地在绝望中迸裂的黑色血脉。
这些藤蔓只有一个目标——一切尚在呼吸的活物。
无论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平民,还是举起武器顽抗的士兵,亦或是用火焰保护自己的法师,一旦被那滑腻而坚韧的藤蔓缠上,便再无挣脱的可能。
诡异的是,这些藤蔓并不急于收割生命。
它们只是将猎物牢牢捆绑,高高吊起,藤蔓上遍布的尖刺深深刺入血肉,却又精巧地避开所有要害。它们没有一口气杀光所有人,只是缓慢地、一滴一滴地抽取着生命的活力。
凄厉的惨叫与绝望的哭嚎,汇成了塔文特帝国最后的安魂曲,在这片大地的上空反复回荡。
被缚者在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中煎熬。
他们的死亡被刻意拉长,变成了一场公开展示、缓慢进行的活体献祭。每一个挣扎的灵魂,都像是一根蜡烛,在这片黑暗的大地上被点燃,等待着最终的熄灭。
指令变更后,一辆辆兰德掠袭者当即四散而出,作为机动侦察点巡弋在塔文特全境,将关键的实时动态尽数传回。
每一格画面,都是一幅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这帮毫无人性的杂碎!” 哈提的嗓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他看着画面中一个被藤蔓倒吊着、还在徒劳蹬腿的小孩,钢铁铸就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同时,这也是一个陷阱。”卡珊德拉用手语表达意见。
“他们自认是神,哈提,别说人类了,就算是精灵,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奴隶。” 利亚并没有掩饰她的愤怒,但她的声音依然保持冷静,“就像卡珊德拉说的,这是一个陷阱,或者说,一个粗糙却又极其有效的阳谋。”
“他们在逼我们做出选择。”
利亚的目光扫过那些实时影像。
“故意放慢死亡的速度,将整个塔文特的人民变成了人质。古精灵神在赌,赌我们心中还存有拯救无辜的道德观念。他想让我们分兵,让我们的舰队为了救援个体而分散成一盘散沙。”
待她说完,舱室内和公共通讯频道中同时安静了下来。
灰卫们和阿斯塔特战士们都沉默着,等待着利亚这位最高指挥官的决断。
数以千万计的生命被缓慢折磨,这种精神上的冲击,远比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要沉重得多。
灰卫们心思如何暂时不清楚,但这些阿斯塔特们是为战争而生的利刃,忠诚是他们唯一的信条。无论利亚做出何等冷酷或何等仁慈的决定,他们都会坚决执行。
但对利亚而言,这根本不需要选择。
“我们分兵。”
命令出口,或许有人会惊讶,但无人质疑。
“所有兰德速攻艇、风暴速攻艇,以及雷鹰炮艇战斗群,脱离主舰队,组成快速反应部队。以连队为作战单位,立刻散入除首都圈外的所有污染区域。”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切断藤蔓,拯救人质。将幸存者转移至飞行载具上,一旦满员,立刻飞往自由境内,设立临时安置点。卢克,请你带领一支五十人队伍保护安置点。其余人马上返回,前往下一个求救点。”
“记住,不要恋战,不要深入,我们是在与时间赛跑,拯救的不是这个国家,只是还能喘气的老百姓。”
“主舰队只需余三艘雷鹰及所有风暴鸟,维持原定航线,引擎功率提至极限!目标——塔文特首都!”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船舱角落里一名身着红色动力甲的巨人身上。
“维兰,” 她叫出了这名吞世者的名字,“我需要你回去一趟……”
命令被迅速执行。
原本如同一柄刺破苍穹的巨剑般庞大的舰队,在短短几分钟内,仿佛发生了剧烈的崩解。
从剑身上分化出数百个小型的箭头,如被惊动的蜂群,义无反顾地扑向了下方那片被黑潮吞噬的广阔大地,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救援。
……
在距离塔文特首都三百公里外,一个名为“白河”的宁静乡村,此刻早已是末日景象。
黑色的藤蔓将每一栋农舍捆缚成歪斜的模样。
村口的晒谷场,晒起了另一种“谷子”。
数十名村民被高高吊起,捆绑在由无数藤蔓扭结而成的巨大树冠之间。他们呻吟,他们抽泣,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斥着绝望。
突然,刺耳的呼啸声撕裂了天空。
一架雷鹰炮艇以近乎撞击的姿态俯冲而下,强大的引擎喷流在地面上吹出一片巨大的真空地带,将尘埃与碎屑一扫而空,那狂乱舞动的藤蔓也在这股冲击波下出现了短暂的迟滞。
舱门猛地打开,11名身着深红色动力甲的阿斯塔特战士,如天降的陨石般重重砸落地面,在龟裂的土地上踩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们是吞世者。
为首的几人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被困的平民,他们的爆弹枪已经开始怒吼。
“砰!砰!砰!”
不同于战场上泼洒弹雨的覆盖性射击,此刻的每一次射击,都经过了战斗头盔辅助系统和自身战斗经验的精密计算。每一发爆弹,都精准无比地钻入数条藤蔓交汇的主干节点。
爆弹在接触目标的瞬间轰然引爆,狂暴的冲击力将无比坚韧的藤蔓炸成一滩滩蠕动的黑色汁液。
那些断裂的藤蔓像被斩断的巨蟒,在半空中痛苦地扭曲、抽搐,最终无力地瘫软下来。被它们束缚的村民,也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十几米的高空无助地坠落。
然而,在他们落地之前,其余阿斯塔特战士早已行动。
一部分战士手持链锯剑,引擎轰鸣,在藤蔓丛中拉出一道道毁灭的轨迹,将任何试图重新生长或攻击的藤蔓斩成碎片。
另一部分则展现出与他们庞大身躯完全不符的敏捷,以超人的速度和力量在下方来回奔跑,精准地接住那些从空中坠落的平民,再放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然后立刻奔向下一个。
整个救援过程,充满了暴力与效率的极致美感,血腥、迅捷,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那些被救下来、尚能保持清醒的幸存者,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如同神话中走出的战争巨人。
若是有些见识的,甚至已经吐出了那个从遥远的费罗登传来的名字——圣者之军。
他们高大、冷酷,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杀气,但他们的行动,却是在拯救生命。
不到五分钟,晒谷场上的所有被困者都被解救下来。
雷鹰炮艇缓缓降落在被清理出的空地上,舱门打开,幸存者们被战士们以最快的速度“请”上了飞行器。
“白河村区域清理完毕。发现幸存者34名。正在撤离。” 队长对着通讯器简短地报告,随即带领他的战斗兄弟们返回炮艇。
舱门关闭,雷鹰炮艇引擎再次咆哮,拔地而起,向着下一个被黑暗吞噬的坐标点飞去。
地面上,只留下一片狼藉的黑色残骸。
同样的一幕,在塔文特帝国的数百个城镇与乡村中同时上演。
阿斯塔特们如一群高效的外科医生,用爆弹枪和链锯剑做手术刀,精准地切除着这片大地上不断扩散的“恶性肿瘤”,将那些尚有生机的“健康组织”一片片剥离出来,送往安全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