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府衙,会议大厅,深更半夜,寂静如鸟。
主位上,前兵部尚书阿思哈,五省经略洪老狗,目瞪口呆,惊悚不已。
左右两侧,朱应升,张勇,孙思克,王进宝,陈德,张大元,塔蓝山,瞠目结舌,骇人惊闻。
他妈的,大清王朝的义王啊,比肩亲王待遇,恩宠无比啊,说不要就不要了。
干尼玛的,活见了鬼啊。
多少猛将悍将,拎着脑袋冲锋陷阵,流血流泪,玩命杀敌,不就是为了封王封侯嘛。
这个老贼头,倒是生猛啊,直接爆出来,他不要了,不干了,亘古未有,闻所未闻啊。
“哗哗哗”
半晌后,惊悚之下,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就有人冲出来了。
孙可望的两大亲信大将,陈杰和刘天瑞,猛的扑倒面前,惊恐万分的吼叫道:
“王爷,不可啊”
“王爷,不要啊”
“王爷,莫要糊涂啊”
“王爷,万不可冲动啊”
“你要是不干了,兄弟们怎么办”
“王爷要是没了,兄弟们就全完了啊”
“王爷啊,兄弟们,跟着你,干了一辈子的杀头买卖”
、、、
当真是心急如焚,把两个老武夫,吓的肝胆俱裂啊。
开玩笑啊,他们这帮人,跟着孙可望投降满清,不就是图个荣华富贵嘛。
这个该死的孙可望,说不干就不干了,王爷也不要了。
那他们怎么办,跟在后面吃西北风嘛,跟流浪狗一样,孤魂野鬼啊。
现在,满清这边,再怎么憋屈窝囊,至少还有亲王俸禄,表面上的风光。
明廷那边,早就变天了,回头路早就走没了,别说是回去,联络人都找不到啊。
怎么搞,两边不讨好,两边都混不下去了。
他们的俸禄,他们的家眷,前程,也跟着冲动的孙老贼,灰飞烟灭啊。
说实在的,这要不是在会客厅,他们砍人的心思都有了,抽刀剁了这个狗玩意。
“嘭嘭嘭”
可惜,暴怒之下的孙可望,根本就顾不了那么多,一脚一个,全部踢翻了。
碍事的玩意,老子不干了,你们急个锤子啊,没眼力劲的狗玩意。
“滚滚滚”
“老子,受够了”
“老子,主意已决”
“去他妈的,格老子的”
“这个义王,老子不干了”
“窝囊透顶,憋屈窝囊,谁他妈的爱干,谁干去”
、、、
干个屁啊,怒火攻心,肚子里的窝囊气,蹭蹭的往上冒啊,脑壳子都要炸了。
做过大明秦王的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受得了如此窝囊气,天天被骑脸输出。
不对,他的大明秦王,都不能叫一人之下了,是真正的第一人。
毕竟,上面的朱由榔皇帝,都被他软禁了,活的不如一条狗狗。
当然了,在满清京城的他,也是差不多的。
当真是活的不如狗,猪狗不如,窝囊透顶啊。
都说了,京城大,居不易,哪家哪户不放贷啊,否则如何养家糊口,亲信兵将。
这倒好,一丁点的芝麻小事,就差点丢了自己的脑袋,没了性命。
现在,好不容易回到湖广,西南明廷的旧部旧将,也没有一丁点的指望。
如此下去,办不好差事。
又要被女真人,阿猫阿狗的,每天骑脸输出,拉屎拉尿的,任谁也吃不消啊。
“咳咳”
主位上的老狐狸洪承畴,眼看着,要出大事了,开始重重的咳了两声。
“义王啊”
“朝廷的王爵,功勋”
“不是小事情,来之不易”
“兹事体大,切勿冲动,孟浪啊”
“都是气头上的话,不可当真,不可意气用事啊”
、、、
向来喜欢装死的洪老狗,这时候,终于不装死了,竟然破天荒的开口劝说。
没错的,这个老家伙,贼精的很啊。
以前,大家是死敌,现在呢,就不一样了,同属一个阵营的。
毕竟,大家都是汉将大佬啊,在大清国里面,那也是需要相互支持,守望相助啊。
要知道,现在的女真人,极度的忌惮汉臣悍将,处处提防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大家相互抱团取暖,才有实力,共同对付对抗女真人,才能站稳脚跟啊。
“呃呃呃、、”
罪魁祸首,老傻逼阿思哈,傻眼了,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呃呃啊啊的。
他能说啥啊,已经无话可说了。
下面的孙老贼,如此光棍,光屁啰嗦,直接不要了义王爵位。
这他妈的,太惊悚了,太让人意外了,直接秒杀了阿思哈,怼的哑口无言。
没错的,他就是想吓一吓孙老贼,逼迫他继续联络旧部,搞到大量的核心机密。
那可是好东西啊,当初的大清国,之所以能一路打穿大西南,就是靠的情报啊。
现在,老女真阿思哈,当然也想要这种好东西。
兵力,布防,钱粮等等,所有的战略情报,以备更好的备战,甚至是反攻反杀。
想不到啊,自己啥都没捞到,直接被孙可望反杀了。
这时候,他总不能站出来,承认错误,低头认错吧,那将来怎么混啊。
“哼”
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歇一歇。
盛怒之下的孙可望,又是冷哼一声,气哼哼的坐回位置,低头不再言语了。
只是,低头之前,他还是瞥了一眼洪老狗,确实是太让人意外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啊。
这个老狐狸,曾经的死敌,竟然会站出来助攻声援,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不过,今天的辞职不干,他确实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考虑很长时间了,早就想好了。
去年,在京城的遭遇,把他吓坏了,心病都吓出来了,卧床好几个月。
现在,回到湖广以后。
他已经发现了,形势更加恶劣,远超自己的想象力,根本没有任何的操作空间。
还有,今晚的军议。
堂堂一个大清王爷,竟然连主位都没有,像个下贱的卑将,安排在下面。
更何况,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汉将的面,被阿思哈训斥,骑脸输出,骑脸颜射。
于是乎,才有了刚才的一幕,借着阿思哈的嘴脸,把辞呈的想法吼出来。
是啊,太恐怖了啊,这帮女真人,完全是把自己当狗使唤啊。
有用的时候,就是大清的义王,没用的时候,猪狗都不如,活的心惊胆颤。
“咚咚咚”
眼看着,孙可望不再闹腾了。
稳重的洪经略,心中缓了一口气,敲了敲桌子,吸走了众人的目光。
“回归正题吧”
“阿思哈大人,请吧”
右手一翻,抬手示意一下,让左侧的阿思哈,继续主持开会吧。
没错的,孙可望,以前是他的死敌,恨不得千刀万剐了,砍头剁首。
现在,那就不一样了。
能待在湖广,总是有用的,毕竟做过明贼的秦王啊。
说不定,哪一天啊,大战的时候,还能凭借这一层关系,搞点什么腌臜事。
拉拢啊,劝降啊,诱降啊,甚至是暗中通信啊,多个朋友,多条路子嘛,老狐狸贼得很。
更重要的事情,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呢。
女真人,满蒙权贵,忌惮汉将,首先要搞的,肯定是孙可望这种,还有耿继茂。
大树底下好乘凉,他洪承畴,快七老八十,行将就木,也不想哪天落个诛灭九族。
“咳咳咳”
被孙老贼将了一军,阿思哈也变的老实不少,先咳嗽两声。
清了清嗓门,整理一下情绪,思路。
“第一件事”
“就是福建厦门了,安南将军传来了信函”
“他那边啊,万事俱备,开战的话,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
“大家都说一说吧,怎么看这个事”
“呵呵”
“随意点,各位将军,各抒己见,都说一说,畅所欲言”
、、、
呵呵微笑着,这个老傻逼,不敢再孟浪了。
生怕捅出更大的篓子,搞死人,那就收不了场啊。
可惜,左右看了看,没一个人鸟他。
右侧的洪经略,低头垂眉,又进入了老僧入定状态。
他下面的将军们,那就更是如此了,进来以后,就一直闭嘴不说话。
左侧下首的孙老贼,阿思哈都不想去看了,肯定不会鸟人的。
“孙参领,你怎么看”
没得办法,老女真阿思哈,还是找到了一个,算是老相识吧,点名孙思克。
这个家伙,是孙得功的次子,汉军正白旗,从关外的时候,父子就降了女真人。
“该死,吊了”
“老子,可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被点名的孙思克,心情瞬间就不美了,暗地里,骂骂咧咧的。
他的顶头上司,洪经略都装聋作哑,明摆着的事情啊,不想管啊。
“回禀总宪大人”
“福建,厦门,距离咱们这里,遥途几千里啊”
“据末将所知,福建那边,还有李总督,麾下战将如云”
“对付一个,小小的郑氏海逆,还不是手到擒来啊”
“更何况”
“咱们这里,被贼将李定国,都围了大半年了”
“将士们,也死战了大半年,伤亡惨重,将乏兵疲的,力有不逮,打不动了啊”
“对吧,张将军,王将军,陈将军、、”
、、、
要死一起死,凭什么他一个人顶雷。
两手一摊,左右看了看,还特意问一下两边的几个汉将。
其中的意思,就再也明白不过了,你们既然不说话,那就拉你们出来说话,一起下水。
反正,福建打不打仗,他们都只能站着看,无能为力,太远了,尿不着啊。
“草了”
“干尼玛的,孙思克”
“孙子啊,真他妈的是贼孙子”
、、、
右侧,被拉下水的汉将,不敢再低头装死了,心中跟着心中暗骂。
张勇,张大元,王进宝,陈德,等一众汉将,连忙站起来,七嘴八舌的说道:
“是啊,对啊”
“总宪大人,末将,打不动了啊”
“御史大人,将士们,伤亡惨重啊”
“福建那边,兵多将广,肯定是没问题的”
“总宪大人,儿郎们,打了大半年,打不动了啊”
、、、
总宪大人,就是左都御史的另一个官名。
阿思哈,是前任兵部尚书,卸任后,挂了左都御史的官职,从京城来到湖广。
兵部尚书,五省经略,一省总督,左都御史,都是从一品,朝廷大员。
紫禁城,把阿思哈派过来的想法,就不言而喻了,就是为了监视洪承畴。
当年,顺治重用汉人,其实还是为了利用汉臣汉将,去打压宗室和八旗老杆子。
去年,顺治死了,改朝换代了,四大辅臣都是满人出身,是不可能完全相信汉人悍将。
今天晚上,也是一个道理的。
上面的洪承畴,装死不发话。
下面的汉将,也不会说话的,只是敷衍了事,肯定也不会支持阿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