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府衙,议事大厅,深更半夜。
“哎”
大堂左侧下首,老贼头孙可望。
左右看了看,举目无亲朋,心底里,深叹一口老仙气啊。
这个大清国的义王,永历朝曾经的秦王殿下,早就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霸道威武。
武夫流贼出身的他,今年也就是五十岁,比李定国大十一岁。
黑脸削瘦,两鬓斑白点点,眼窝深陷,精气神全无,活脱脱的像个小老头,死气沉沉的。
“呵呵”
“狗鞑子,狗玩意,狗眼看人低啊”
“洪老狗,老不死的,不闻不问,装死装怂”
“呵呵”
“世道纷乱,人心不古,落井下石的小人,满世界都是”
“想当年,你们这帮孽畜,还不是被老子杀的,丢盔弃甲,满地找牙啊”
“呵呵”
“还要问老子,能打听什么消息”
“老子要是有这实力,早就带兵杀回去了”
“草了,草泥马的,是人是鬼,都要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拉尿的”
、、、
内心底,嘀嘀咕咕,摇头晃脑的,一肚子的不忿,不甘心啊。
以前的他,是大西南是一把手,军政一把抓,直接软禁永历皇帝,见面了也得打颤。
李定国,牛掰吧,两蹶名王,也被他打压了几十年。
可惜啊,曲靖一战,功亏一篑。
白文选,马三宝,马进忠,马惟兴,全他妈的,做了反贼二五仔,临阵倒戈。
否则的话,现在的大西南,哪还有姓朱的,早就改朝换代了,狗鞑子更没有机会。
现在,走投无路的他,投清做了义王。
表面上,风光无限好,待遇堪比大清异姓亲王,名号响亮。
实际上,活的连狗都不如,摇尾乞怜,人见人欺,野狗都能冲上来踩两脚。
就像去年,他在京城放高利贷。
直接就被人举报了,惹来了一身的大官司,还被顺治皇帝下旨,特地训斥,颜面尽失。
“呵呵”
“阿思哈大人,你太客气了”
“你说的那些,那都已经过去了,烟消云散,过眼云烟”
“没错,本王,不,老夫是联络了旧部,旧将”
“可惜啊,不行啊,老夫等了两个多月,硬是没有一个回话的”
“哎”
“世道就是这样,人情淡薄,人走茶凉,人一走啥都没有了”
“呵呵,抱歉,老夫,绞尽脑汁,也是无能为力啊”
、、、
老贼头,两手一摊,看着上面的阿思哈,目光坦诚坦然,没有一丝的做作。
上面的洪老狗,五省经略,都不说话了,装死装怂了。
他一个降将,表面上是王爷,实则屁都不是,还不如彻底装死呢。
没错的,本王这个自称,他都不想要了,直接自称是老夫。
不过,也不算装死,确实是没办法。
他也是野心家,也尝试联络以前的旧部旧将,可惜,压根没人理会,连门都进不去。
甚至是,派出去的人,无缘无故的,凭空消失,人间蒸发,回报消息就是笑话。
“呵呵”
看到这个老匹夫,如此装死,耍无赖,阿思哈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呵呵冷笑着,冷脸气哼哼,鼻孔朝天,斜着眼盯着,板着脸训斥道:
“义王啊,这里可是前线啊”
“老夫啊,希望你啊,说话过过脑子吧”
“这里是常德府,你也来了两个多月,寸功未取啊”
“你可要想清楚啊,别犯糊涂啊”
“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陛下的旨意,是如何交代的”
“当初,面对四大辅臣大人的时候,你又是如何,信誓旦旦,如何保证的?”
“呵呵”
“现在,两手一摊,双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干不了”
“呵呵”
“西城外的李定国,那是你的死对头,老夫无话可说,不会为难你”
“后方呢,贵州呢,贵阳呢,那可是你的大本营啊,十几年的老巢啊”
“怎么滴?也是没得一个回话?还是压根没去联络?不会都是死人,都死绝了吧”
“呵呵”
“你不会以为,朝廷的俸禄,都是拿来喂狗的吧,呵呵”
“这他妈的,即便是狼崽子,吃喝那么多,也会跟着犬吠几句啊”
、、、
在他眼里,这个义王,就是狗奴才,甚至连猪狗的不如。
他妈的,养一条狗,关键的时候,还能叫几声,看家护院的。
年初,离京的时候,这个家伙,可是夸下海口了,能召集一大堆旧部,策反劝降旧将。
这个老贼头,现在倒是好啊。
拿了那么高的俸禄,亲王的待遇,来到前线,两手一摊,屁事不干,屁事也干不了。
他妈的,那就不好意思了,阿思哈肯定不会客气的,直接骑脸输出,骂他猪狗不如了。
“咯吱吱、吱吱吱、、”
低着头的孙可望,脸色早就黑如锅底了,咬碎钢牙往肚子里咽,硬是一句话不吭。
这都是现实啊,大西南变了,他也是无能为力。
他妈的,在京城受够了鞑子的欺辱,任人骑射。
受不了啊,野心勃勃的他,也想召集以前的将校,旧臣,大干一场。
可惜,回到湖广,根本没人鸟他啊,派出去的人,如泥牛入海,一个消息都传不回来。
“哎”
半晌后,颓废的孙可望,左右看了看,更是摇头深叹,心如死灰,万念俱灰啊。
后面的两个将校,心腹陈杰和刘天瑞,是跟着一起降清的。
现在,也是如此,坐在板凳上,一声不吭,犹如老僧入定,根本没有站出来声援。
对面的,张勇,孙思克,王进宝,陈德,张大元,那是洪承畴的心腹,就更没有指望了。
两年以前,这帮汉将悍将,还是大西军的死敌呢,打生打死十几年啊。
说实在的,这要是上了战场。
心思深沉的孙可望,都有点担心,这帮汉将,甚至会背后放冷箭,直接做了自己。
“咚咚咚”
主位上,左侧大佬阿思哈,可不会惯着孙可望,又是重重的敲了敲桌面。
“义王啊”
“别光顾着,低头不说话,唉声长叹的”
“食君禄,忠君事,拿了朝廷的俸禄,就得替朝廷办差事”
“现如今,大西南那边,兵马调动频繁,明摆着,就要搞大事”
“朝廷把你派过来,那是指望你,能立大功,能联络更多的旧部旧将,一起反杀明贼子”
“又或是,联手血滴子,在昆明府,打探到更多的机密信息,报效朝廷,效忠陛下”
“呵呵”
“你要是继续如此,毫无作为,尸位素餐,碌碌无为”
“呵呵”
“那就不好意思了,老夫就不客气了”
“你是知道的,老夫以前做过兵部尚书,在京城,还有不少的脸面”
“到时候,你就不要怪老夫,给你上眼药,上奏章参本,打小报告了”
“到时候,老夫倒是要看一看,你该如何自处,如何向朝廷交代”
“嘿嘿嘿、、、”
嘿嘿冷笑,瘆笑,狞笑,老女真的眼神里,布满了杀气煞气。
是的,阿思哈,别看他做过兵部尚书,那也是老武夫出身。
女真人,刚刚建国没多少年,别说成体系的文官,就是皇帝传承,也都是乱七八糟的。
迫不得已,入关以后,很多文职文官的差事,都是老武夫兼职履职,无人可用啊。
阿思哈,明安达礼,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就从江南北上进入湖广。
明安达礼,带着八千人马,进入了衢州,成为那边的主将。
很自然的,有足够的满蒙将校,就能号令全军将士,还有更多的绿营,丁壮。
阿思哈,就不行了啊。
手头上,仅仅两千人马,进入常德府,肩负督战,监视洪承畴的任务。
不出意外,洪承畴麾下的将校,没人鸟他,因为有洪承畴这个上司顶着。
所以说,阿思哈,也是很憋屈的。
就像现在,洪承畴直接装死,装怂不说话,他也是没辙的,只能拿孙可望当出气筒。
是的,当初听说了,这个义王孙可望,被派到了湖广常德,阿思哈还暗自高兴呢。
这个老女真,还想通过这个义王,做过明贼秦王的经历,劝降更多的明贼将校,捞取更多的功劳。
可惜啊,两三个月,过去了,屁事没有,啥消息都没有,焉能不发火啊。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有所顾忌,孙贼是朝廷的王爷,阿思哈都想剁了他,一了百了。
“嘭”
忍无可忍,受够窝囊气的孙可望,猛的一拍扶手,直接点爆了起来。
“呵呵”
“阿思哈大人”
“你以为啊,老夫不想要战功吗?”
“老夫也想劝降,也想策反大西军旧将,更想打回去,灭了那帮孽畜,二五仔”
“可是,你们都知道的”
“城外的李定国,是老夫的死敌,明争暗斗几十年,都恨不得剁了对方”
“贼将靳统武,邓望攻,都是李定国的心腹大将,老夫能怎么劝?”
“贼将王屏藩,那是平西王的旧部,老夫都不认识”
“贼将王辅臣,马鹞子,老夫也不认识啊”
“呵呵”
“老夫倒是听说,他以前在经略府待过,做过洪经略的护卫”
“还有,老夫也听说了”
“这个马鹞子,也做过先帝的护卫,是二等大内侍卫啊”
“呵呵,嘿嘿嘿”
、、、
呵呵冷笑的孙可望,忍不了啊,直接被点爆了,把心中的怒火,全部喷出来了。
直接点出了王屏藩,马鹞子,把矛头对准了洪承畴和阿思哈。
干尼玛的,洪老狗,阿思哈,你们的部将,皇宫的带刀侍卫,都跑到对面去了。
干你娘的,你们不是牛逼哄哄嘛,这要是有本事,就把你们的人,都劝降策反回来啊。
好话谁都会说,动动嘴的功夫,真正要实施起来,那是比登天还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