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岩走出任家,抬头看了眼天。
现在,该去找果了。
为什么荣贵田那么笃定——古成娟死了?
……
滨城,街角那家花店。
推开门,满屋子的香。
玫瑰、绣球、满天星、马蹄莲,挤得像情人节的批发市场。
查过资料了。
古成娟十八岁从老家跑出来,第一站,就是这儿。
打工八年。
半年前,直接把店盘下来了。
“先生,买花吗?”柜台后冒出个甜嗓儿,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直勾勾盯着庄岩的脸。
妇联认证的帅,走到哪都是女生心里的白月光。
女的看一眼,男的都想抱头蹲下。
“你馋我?”庄岩瞥了她一眼。
唉,出门在外,男的也得护住自己啊。
“我不买花。”
他掏出警官证,晃了晃。
“警察。你们老板呢?让她出来,有案子要问。”
女生脸一白,愣了两秒。
卧槽……这人真不是来搭讪的?
大学毕业了吗?怎么就当警察了?
但愣归愣,她还是屁颠屁颠去叫人了。
古成娟就在店里。
可庄岩一看到她,眉头就皱了。
照片上那姑娘,明明温温柔柔的。
可眼前这人……
脸是整过的。
太明显了。
眼下还泛着青,脖子侧面有缝针的印,鼻子也是新削的。
不是整容失败。
是整了还没恢复完。
头发染了色,妆化得老成,穿得也刻意压年龄——明明才二十七,硬是打扮成三十五。
庄岩心里咯噔一下。
网上有个段子特别准:
“大娘,您保养得真好,跟三十岁似的。”
“哎呀,我都四十多了,这都是钱堆出来的。”
这姑娘,是往“老”里整的。
但最诡异的是——她看庄岩的眼神,不是惊,不是慌,是……麻木。
像一具刚从冰柜里抬出来的尸体,还没彻底解冻。
“市刑侦队,庄岩。”他开口,目光直戳她眼睛,“你就是古成娟吧?”
对方没否认。
点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
“对。找我……什么事?”
“荣贵田,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古成娟的身子猛地一颤。
不是哭,不是尖叫。
是整个人像被抽了魂儿,僵在那儿。
眼睛里有光,但没焦点。
嘴唇动了动,却没声音。
庄岩盯着她双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这是悲伤?是恐惧?
普通人会这样。
但她的脸,太平了。
太稳了。
稳得不像个刚听到男友自杀的女人。
可下一秒——
一滴泪,从她眼角滚下来。
真掉了。
“不可能……”她声音抖,“我们……前两天还视频的……”
“是他提的分手?”庄岩问。
她猛地抬头,眼神慌了半秒,又赶紧压下去。
“……是我提的。”
庄岩眼神一沉。
郝云桓带她去见荣贵田那天,荣贵田当众把她推开,说“你不是我女友”。
她当晚就提了分手?
可聊天记录里,荣贵田最后两次视频,都不到五分钟。
三年感情,五分钟说散?
怎么可能?
肯定是早有预谋。
“节哀。”庄岩语气低沉,“他是在看守所里……自尽的。”
古成娟的泪一下涌出来了。
“他答应过我的!他说会好好活着,他答应过我……”
庄岩心一紧。
这话——聊天记录里没有。
语音?视频?没留下?
他记得,荣贵田的心理档案里,提过一件事。
他在死前,反复看一段视频。
画面模糊,但听得出是女人声音。
内容,是说“你别再纠缠了,我们结束了”。
不是古成娟的嗓音。
是另一个人。
庄岩忽然有点冷。
他盯着古成娟,慢悠悠问:“你最近……去过美容院几次?”
古成娟愣住,眼泪还挂在脸上。
她张了张嘴,却没答。
只是,手攥得更紧了。
像握着什么,不敢放,也不敢碰。
荣贵田这人,说好听点是心思深,说难听点就是个疯子,还带着点让人脊背发凉的偏执。
但这家伙骨子里冷静得像块冰,除非被逼到墙角,否则压根不会玩自残那一套。
除非……
庄岩盯着面前这张脸,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真不是古成娟?
真正的古成娟,早就不在了?
可能吗?
他心里直接否了。
不是他脑壳进水,也不是他多疑过头。
找古成娟之前,他把人底子翻了个底朝天。
独生女,无兄弟姐妹,更别提什么双胞胎。
长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有,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就算天上掉馅饼,砸中了两个长得像的,那也得能无缝替代吧?
这不是换手机,换完开机就能用。
熟人一接触,三句话就能听出破绽。
双胞胎都躲不过细节,别说一个外人了。
除非——
根本不想细看。
尤其男人遇到一对姐妹花,嘴上说分不清,心里门儿清。
呵,懂的自然懂。
所以排除所有玄学可能,他还能怀疑什么?
整容?
开什么玩笑。
得是极其熟悉古成娟的人——熟悉到能背出她早上喝的豆浆加几勺糖。
身材、身高、骨架,得八九分相似。
还得能复刻她的一举一动:走路歪头的角度、接电话时先咳一声、生气时不说话而是死盯着你……
整容能整到这种地步?
能整得连声带都一样?
能整得连她小时候被狗追着跑的哭声都模仿得出来?
别扯了。
现在有些女孩为了追星,砸了几十万整成爱豆,看着是像了,可你妈一抱她,立马知道不是亲生的。
那是因为——
骨子里的气场,改不了。
可偏偏……
“我能不能问一句?”庄岩声音轻得像怕惊了谁,“你的脸,是不是动过?”
古成娟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
“嗯。”她声音沙哑,“九个月前出了车祸,脸毁了,声带也废了。”
庄岩当然知道。
但他还是问了:“能说说那天的事吗?”
“那天……我陪花店老板去乡下。”
她哽咽着,像在嚼碎自己的舌头,“她开车,我睡着了。路上……撞上了山体。等被找到,都快过了一天。”
“老板……没了。我活下来,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才勉强能下床。”
话一出口,庄岩脑中自动和警方的卷宗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