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湖光彻暗,禤翎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
“许、宥、安!”他咬牙切齿,全身都在发抖。
又是他!又是他!
他总要跳出来抢他的大师姐!
真碍眼,真碍眼啊,前世今生,他都如此的碍眼……
许宥安泛着杀意的眼眸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纵身跃入了水中。
他慢慢地靠近姜璃浅,爆裂的雷灵力不断以她为中心往外震开,抵触一切向她靠近的东西。
禤翎不想他靠近大师姐,激动地便要去阻拦许宥安,但他才一动作,数不清的长枪便如打开了什么机关般,霎时密密麻麻朝他刺了过来,每一支都对准了他的命门。
他红了眼,咬牙根本不去管这些长枪,仍旧要跳入水中,拦住许宥安。
他宁愿死在这儿,也不想再看到大师姐被他夺走。
“二师兄,你疯了?!”
江怀舟完全没想到有一个不管不顾不要命的,竟然又来了一个不要命的,这也便罢了,禤翎居然真的连生死都不顾了,这么多长枪扎下来,神仙也得死了。
他赶紧先一步拦住他,边用剑抵挡射下来的长枪,边带着禤翎回到岸边去。
禤翎受了重伤,此刻根本不是江怀舟地对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大师姐越来越远。
而那个人,离她越来越近。
湖心的姜璃浅已经快整个人都沉入水中了,窒息和身体的痛苦如双重的锁链,死死勒住她的脖子,让她连挣扎都显得无力。
昏昏沉沉中,她好像看到一点紫光在向她靠近,就好像是千万束奔赴她而来的紫色灵光。
可是这样的灵光,他的气息那么陌生,陌生到让她悚然。
不,不,所有靠近她的人都得死!
都得死!!!
本就躁动的雷灵力更加狂乱起来,不断向四周胡乱攻击。
可是那道紫光仍旧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坚定地朝她靠近,一点又一点,披血带星。
她开始挣扎着往后退。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很可怜的,带着极致悲伤的呼喊。
“师姐——!”
挣扎的动作一顿。
冰冷的湖水慢慢浸没口鼻。
师姐,师姐……恍惚里,她忽然记起,好像——是有这样一人总是这么喊她的,也只有这一个人这样喊她。
一声声,一念念,如泣如诉,穿过了亘古的时光洪流,一直落在她的心里。
在冰冷的湖水淹没她的头顶前,她睁开双眼望向了那道拼命向她靠近的身影,迷迷蒙蒙的雾霭散尽,只余下明亮的月光下,无比清晰的他。
“许……宥安……”
小师弟。
灵光散尽,唯有紫衣残影一把拖住了下沉的粉色芙蓉花。
温柔的青色光芒渐渐在湖心盛开,小心翼翼笼罩住了怀中的人儿,随着湖水和阵法的灵力进入她的体内,她痛苦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毫无血色的脸上终于有一点人气。
许宥安紧紧抱住她,后怕到指尖都在发颤。
谁也不知道,当他知道师姐消失不见的时候,他心里有多害怕。
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无数次惨死在他眼前的场景,这不是凌迟,是阿鼻地狱!
还好,还好,他找到了她。
还好,她还活着。
“师姐……”
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
两个时辰过去,天边微微泛起了细细碎碎的白光,许宥安抱起姜璃浅,飞出湖面,飞向了湖岸边。
他的速度奇快,裹风踩雾,眨眼而至。
路过禤翎和江怀舟身边的时候,他脚步不停,声音却字字清晰:“禤翎,你以为你是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如果不是师姐,他会让他们知道,死,也是一种解脱。
“扑通!”
重物倒地的声音。
江怀舟一惊,侧头看去,这才发现禤翎的腹部竟然一直往外淌着血,此刻他已然坚持不住,昏迷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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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头大汗地猛然惊醒,姜璃浅骤然坐起身,趴在床边大口大口喘气,冒出的冷汗瞬间湿了她的后背,好半天她才明白自己在哪里。
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窗外天光大亮。
“师姐,你醒了?要喝水吗?”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姜璃浅转头去看。
许宥安正端着一个小玉盏,弯腰望着她。
昨晚纷乱的记忆如同聚拢起来的沙粒,不断涌进她的大脑,她捂了捂额头,神思终于完全清明起来。
“谢谢。”她接过他手里的水,一饮而尽。
跟着她便从床上下来,挥手为自己换上了一件浅月色的束袖长裙,整体十分利落简单,顺道她又将自己的头发用发带紧紧的绑了起来,争取不会阻碍到半点自己的动作。
许宥安看着她这一系列的举动,担忧开口:“师姐,你……”
姜璃浅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我要去讨些债,少儿不宜,小孩子别跟过来,乖乖待在这里。”
说完,她径直走出房门,挥手将门窗全部关了起来,又在上面都下了禁制,而后扔出一叶舟,快速飞向了某个地方。
“师姐!”
找到叶安安的时候,她正在安排仆婢们布置天灵会所需的灵花灵草,见到她这般神情肃穆地前来,立刻询问她怎么了。
姜璃浅只道了一句:“东郡姜家二小姐的住处在哪,烦请寻一人带路。”
叶安安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她并没随便找个仆从带她过去,而是自己亲自带路。
路上她有意旁敲侧击,询问缘由,但姜璃浅一句都不肯答。
她是了解姜璃浅的为人的,她不愿意说,她也只好无奈放弃,不过她还是把她带到了姜家二小姐的住处前。
“璃浅,你别冲动,这里是叶家,有什么事,也许我能替你解决。”
姜璃浅摇头,对她笑了笑:“这是我的一点儿私人恩怨,不必劳烦主人家出手,我自己就可以了。”
言毕,她转头一脚踹开了客居的大门。
走进去前,她轻飘飘丢下了一句:“门,我会赔的,记账就好。”
叶安安闻言,又好气,又好笑,但她想了想,还是招来人,让他将这四周十丈以内的人全部暂时调到其他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