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
急促的哨声从战场各处传来，瞬间打破了战场短暂而诡异的沉寂。
仿佛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大地开始发出沉闷的轰鸣。
地平线上，一片钢铁丛林缓缓浮现，继而加速。
一辆辆涂装着人联暗色徽记的主战坦克和重型步兵战车，如同从冬眠中苏醒的巨兽，履带碾过焦黑的冻土和破碎的工事残骸，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冲入战场。
“轰隆隆——！！！”
积蓄已久的炮火终于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一次，火力密度远超以往。成吨的高爆弹、穿甲弹、甚至夹杂着特种弹药的火雨，划破被硝烟染成灰黑色的天空，带着凄厉的呼啸，砸向敌人精心构筑的防线。
爆炸的火光连绵成片，瞬间将基金会的阵地化作一片燃烧的地狱。
坚固的混凝土工事在剧烈的爆炸中崩塌，铁丝网和反坦克桩被气浪撕碎、抛飞，灼热的气浪甚至将积雪瞬间汽化，露出下方漆黑的地表。
与此同时，一道道淡蓝色的半球形光幕在战场关键节点上迅速展开。机动护盾生成器开启，一个个半球形的护盾出现在战场上，护佑着其内部的人联士兵。
几乎所有剩下的低智克隆人都在装甲的掩护下发起了冲锋，他们完全不知恐惧为何物，凭借着数量优势和被编程植入的简单战术指令，如同潮水般涌向基金会军队挖掘的蜿蜒堑壕。
他们悍不畏死，即使身边同伴被子弹击中倒下，也毫不停滞，迅速填补空缺，跳入壕沟，与惊慌失措的基金会守军展开了最原始、最血腥的白刃战和近距离枪战。
刺刀的碰撞声、自动武器的尖啸声、濒死的惨叫声，在狭窄的壕沟内回荡，战况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远处，那如同山岳的机械造物看着战场上的一切，身躯上的武器系统运转，由当初人联交易给基金会的能量电池所供能，炮口后开始积蓄着属于能量电池和神秘术的辉光。
但下一刻，十数枚榴弹炮击打在了它表层的能量护盾上，瞬间将能量护盾打得暗淡无比，几近破碎。
它内部的操作人员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一阵震颤，还没等他抓紧身边的固定物件、等待护盾的恢复，下一轮的打击又接踵而至。
“该死！”负责人捂着被磕了一个口子的脑袋，揪住了一个身边的操作员，破口大骂：“防空火力组呢？他们的近程密集炮台在干什么？！”
“他们已经在进行操作了，长官！可是，可是……对方的数量太多了！没有智能作战AI的我们无法进行有效火力分配！”
“砰——”
又是一阵更加猛烈的撞击和震动传来，负责人松开手，踉跄着扑到主观察屏前。
屏幕上，透过弥漫的烟尘，可以清晰地看到，数十辆涂装着人联标志的、炮管明显比常规坦克更长的新式坦克，正对着他们。
在那炮管边缘，还不断蒸腾着扭曲的空气。
“滋……”
能量电池中的能量被释放，转化为电能，又借由电磁感应定律转化为磁能，赋予了其中炮弹强大的洛伦兹力。
线圈中的电流不断流动，力量推动着炮弹加速，实心炮弹逐渐在有着托举的炮管内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速度。
最终，实心弹丸在洛伦兹力的加速下，在炮管内经历了短暂的、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加速过程，然后——
“滋——轰！”
没有传统火炮发射时巨大的炮口焰和轰鸣，只有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和随后撞击产生的闷响。一枚超高速弹丸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撞在了【征服者-改】恢复了一半的能量护盾之上。
“哗啦啦——”
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一样响起，外层的能量护盾被彻底击碎，暴露出其内部最后一层薄薄的神秘学护盾出来。
当然，下一刻，这一层薄薄的神秘学护盾也被轻而易举地击碎。
至此，【征服者-改】丧失了它所有的防御——除了它那坚硬的外壳。
“不……”
绝望的神色从负责人的眼中涌出。
他看着自己射出的炮火被拦截，看着自己的机炮落在这些装甲的护盾上、泛起阵阵涟漪，看着已经碎裂的防御，他彻底丧失了希望。
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同僚们，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忽然浮现出一抹极其怪异、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笑容。
在这生死关头，他的思绪竟然飘远了。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现在会在做些什么呢？”
他如此想着，脑中闪过身着基金会制服的女友，一滴浑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混合着额头的血迹，滴落在冰冷的控制台上。
光芒在他眼中闪过，钢铁的外壳被撕裂，外面的天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有的只是遮蔽住天空的硝烟。
和一枚枚朝着他下坠而来的榴弹炮炮弹。
“轰——！！！”
钢铁被爆炸所撕碎，最深层的弹药库被引爆，灿烂的火花绽放在了战场之上。
惊天动地的巨响淹没了战场上一切声音。一团巨大无比、仿佛小型太阳般的火球从【征服者-改】的内部猛然膨胀开来，瞬间吞噬了它的小半个身躯。
炽热的火焰和浓烟直冲云霄，即使相隔数公里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浪。
巨大的冲击波呈球形向四周扩散，将临近的堑壕彻底掀飞，里面的士兵——无论是人联的还是基金会的——如同落叶般被抛向空中，然后又重重摔下。
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静。
而下一刻，枪声和炮声再起。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一个小时后。
“砰——”
一枚狙击榴弹击中了一处机枪阵地，将在混凝土掩体内部的芝诺士兵们炸个粉碎。
在一处刚刚被占领、还冒着青烟的小高地制高点上，何塞缓缓收起了他那杆特制的大口径狙击榴弹发射器。
刚才正是他的一发精准射击，将远处一个依托混凝土掩体负隅顽抗的基金会机枪阵地送上了天。
他习惯性地想摸根雪茄，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只得悻悻地咂了咂嘴。
他转头看向身旁依旧穿着【教皇】装甲、凝望着远方基金会总部方向的神父，伸手拍了拍对方覆盖着厚重肩甲的臂膀，金属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怎么看你还一副担心的样子？放轻松，兄弟。现在我们形势大好。”
“嗯……看起来是这样的。”
神父微微点头，没有否定何塞的话。
他看着受到佩德罗和卡蒂娅（出自卷16，40章）两夫妻指挥的拉美解放阵线军队，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推进着阵线，眼中的担忧却丝毫没能散去。
“你似乎心有疑虑。”何塞挑了挑眉，敏锐地察觉到了神父语气中的异样，“是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吗？”
“……”
神父沉默了片刻，看着何塞，想到他在人联内部的军衔和职位，认为他可以了解到自己所做出的部署。
于是，他示意何塞往远处基金会总部的方向看去。
“人联从来都不会只从一个方面来取得战争的胜利。比如三日战争时期，我们就通过特种作战，提前达成了战争目标。”
“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们的两支特战小队在不久前已经潜入到了基金会总部，执行人员撤离任务和抓捕行动。因为基金会总部处于另一个信号屏蔽装置的作用范围之内，我们无法与他们进行通讯。”
“撤离？”
何塞没有对抓捕行动感到意外，但对于人员撤离任务起了兴趣，“我不知道基金会总部还有我们的人。拉克文不是已经回到欧米伽了吗？”
“当然不止……这属于我们最高的机密之一。你应该知道此前首席在基金会总部的行动，对吧？”
待到何塞点头之后，神父继续说道：“在那次行动，康斯坦丁等基金会高层受到了牵制，这才无法出来主持大局，让首席成功带走了拉普拉斯众人和维尔汀小姐。”
“而仅凭拉克文，是无法在基金会总部内制造那么庞大的混乱的，在他之上显然有掌握着更多权力的、属于我们的核心人士。”
“很明显，康斯坦丁等人也知道这一点。”
“他们在事件发生之后对全体基金会高层进行了检测，除了几个我们抛弃的诱饵之外，一无所获。”
“十分感谢他们的付出——虽然经历了一次死亡，但成功保住了我们最重要、地位最高的间谍。”
“或许这种结果并不能让康斯坦丁满意，但受限于基金会的权力结构，她无法再对众委员进行更多的调查。”
“这也让我们的‘穿山甲’成功隐藏，并向我们提供了诸如‘邪恶同盟’、‘芝诺战力部署’、‘基金会、芝诺高层位置’等绝密情报。”
何塞知道“穿山甲”是什么意思……其是人联对外情报部门的特殊小组，专门负责从事间谍活动。
和特工不同的是，他们通常不具备武装能力，也无需担负正面作战，唯一的任务就是潜伏。
他们通常很擅长于隐藏自己，并通过各种方式加入到世界上各个国家、组织之内，为人联窃取有利的情报。
但是……
“为什么他们检查不出来？”何塞不解地问道：“明明基金会应该有技术可以对我们的心灵控制和思想钢印进行检测才对。”
“这个嘛……”
神父笑了笑，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因为我们并没有使用任何的控制手段。”
“……？”
“是的，朋友。我们并没有使用任何的控制手段。基金会认为我们只会通过操控人们心智来达成目的，却忽略了我们的理想本身就具有前瞻性和吸引力。”
“这……也就是说……”
看着何塞有些惊讶的神情，神父微微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
“是的，朋友。在基金会内部，在它的最核心，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我们拥有一位真正的、出于对更美好未来的向往、对人类文明前进方向的认同，而自愿选择与我们并肩作战的——”
“‘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