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畅一番话,连一向厌恶郡主的云昭,都有所动容。
沈青萝本就心软,闻言更是难受不已,“都是我们大人的错。
公子的愿望可能暂时实现不了,可这些年,你父亲一直很想念你。”
云畅抬眸。
沈青萝道:“真的,天底下哪有父亲不心疼儿子的,他不知道有昭昭,十几年来,你一直是他唯一的孩子啊!
你的信,你父亲都珍藏着。
你送的礼物,你父亲舍不得用,却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这里也是你的家。”
云昭道:“对,父亲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这里的院子你随便挑,喜欢哪个住哪个,包括凤仪阁。”
云柔道:“凤仪阁是闺阁,大哥住不合适。”
云昭啧道:“谁说不合适,把凤仪阁改成卧龙阁不就好了么!”
云柔想了想:“好像也行。”
云川嗤了一声:“凤仪阁建的最好,最用心,大哥不可能跟大姐姐抢。”
云畅摇头:“你大伯母纵有千般不是,但始终是我的母亲。
父亲身边有姨娘,有姐姐。
母亲只有我一个。
除非姨娘肯让我母亲进门,否则,我再想念父亲,也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
云昭冷冷道:“云畅,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我娘是个宁受百般委屈,都不忍心伤害别人的人。
她被人凌辱了十几年,几次命悬一线,依然没说过你母亲一句恶言。
我娘已经劝过我无数遍了。
也不止一次劝过父亲。
劝我们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下,宽恕。
可她说了不算。”
沈青萝喝到:“昭昭!”
“我偏要说!”云昭怒视着云畅:“我娘心疼你,怕你为难,怕你难受,怕你被人嘲笑。
十里亭听到你的哭声,她心疼的差点掉泪,可是你呢?
你可曾想过她的处境?
除非时光倒流,伤害没有发生,否则,我永远不可能让我娘跟你母亲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云畅潸然泪下。
沈青萝怒道:“昭昭,你胡说什么呢,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柳氏劝道:“沈姨娘莫要生气,这事怪畅儿,长辈几十年的恩怨,岂是你一个小辈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还不快给你姐姐和沈姨娘道歉。”
云畅站起来深施一礼:“姐姐,姨娘,是畅儿错了。”
沈青萝连忙上前搀扶:“你姐姐脾气不好,公子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云畅摇头:“是我的错,无论如何,我不该难为姨娘。”
云川急道:“大姐姐,大哥都认错了,你快说句话呀!”
云柔也拽着云昭的胳膊摇了摇,可云昭在气头上,说不出原谅的话。
云通赶紧道:“说什么说?大姐姐不吱声就是原谅了。”
云婉道:“姐姐不是说送我们礼物吗?
在哪儿呢?
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挑。”
云昭对外喊了一声,很快,箱子就抬了进来,几个孩子拉着云畅和云昭,叽叽喳喳的围了上去,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云靖派人传话,说宫里设宴,晚些回来,不必等他们。
饭桌上,云畅数次给云昭和沈青萝布菜,云昭也谈笑如常,仿佛姐弟俩从来没争吵过。
这种和谐一直持续到晚上。
傍晚时分,云靖和云昆从宫里回来。
云畅兴奋的满脸通红,亲自给云靖净手洗脸,端茶倒水递果盘,还让人熬了醒酒汤,非要伺候着云靖喝几口,好不忙活。
云昆在一旁直乐,调侃道:“唉,叔父就是不行,疼了畅儿二十年,也不及我哥往那一站。”
众人哄笑。
柳氏道:“云通、云川,你们俩一人灌他一碗,省的他捻酸吃醋。”
恰好下人又端来一碗,云通刚接过来,云昆就嚷起来:“刚吃了御宴,再灌我两碗汤,你撑死我得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云畅笑而不语,稳稳的端着醒酒汤,侍立在云靖面前。
云靖喝了几口,就放下勺子,笑道:“我真没喝多。”
沈青萝笑道:“没喝多也喝几口,这是公子的心意,特意找张图问的。”
云畅小声道:“解酒护胃不头疼。”
云靖笑道:“有心了。”
云畅把醒酒汤放下,又端了漱口水,伺候云靖吐在空碗里,然后递上帕子,一切完毕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下首处,脊背挺的笔直。
云昭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真是个孝子,硬是把英姿勃发的父亲,伺候的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
还正襟危坐,也不嫌累的慌。
云昭腹诽了一顿,又想,沐沐也好些年没见到爹了,见到皇上,会不会也跟云畅一样,失声痛哭?
一定会。
当年见到皇上的画像还哭了半晌呢,何况是真人。
估计也这么伺候皇上,伺候我娘都细心周到,何况是多年未见的亲爹。
宫里规矩大,仪表仪态都有要求,八成也是正襟危坐,再累也不敢瘫坐着。
这么一想,云昭心里又难受起来,再看云畅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算了,没见过爹的可怜孩子,不笑话他了。
云昭问:“父亲,二叔,皇上身体怎么样?见到沐沐高兴不高兴啊!
还有几个皇子,没人难为沐沐吧?”
云昆道:“没人敢为难殿下,殿下立了这么大的功,皇上时不时就在朝堂上夸一通,谁敢触皇上的霉头。
皇上身体也无碍,见到儿子当然高兴,我偷偷看了一眼,皇上都哭了。”
“我也看到了,皇上皱纹交错的脸上满是泪水。”云靖神情落寞,语气伤感:“皇上老了。”过了一会儿,又道:“皇上真的老了。”
云昆笑道:“哥,你多少年没回来了。”云昆用手比划着:“畅儿从这么点,长成咱们这么高了,哥也满脸沧桑了,皇上能不老吗?
不过皇上身体很好,跟以前一样,再忙也没露出过疲态,好像不会累似的。”
云靖叹道:“哪有人不会累,皇上扶我时,手都是抖的。”说完朝云畅抬起了手。
云畅立刻把头低到云靖的手边,云靖摸了摸云畅的头,轻声道:“你祖父给你取名一个畅字,希望你快乐、豁达、一生无忧。
父亲的心愿跟你祖父一样。”
云畅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到云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