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林苒怔怔望着头顶冒烟的魅魔，又茫然环顾瞬间“恢复正常”的酒吧。
身侧同僚拽着她的衣袖，声音发颤地劝：“苒、苒姐，咱回吧，明日还有积压文书要处理。”
林苒被同僚拉起身，离开前最后瞥了眼后背方向。
陌生女人正支着下颌，另一只手在杯沿轻敲，冲她遥遥举杯，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模样。
林苒被同僚半拖半拽带离酒吧时，魂体还飘着“渡忧引”的轻麻余韵，脑子昏沉沉的，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霓虹灯牌在阴市特有的冥雾中扭曲成模糊又晃眼的色块，她揉了揉额角。
“刚才……是地震？”
林苒迟疑发问。
记忆里最后画面是魅魔头顶炸开的雷光。
“哪能啊！”女鬼差干笑两声，攥紧她的胳膊加快脚步。
“是魅魔姐姐那边电路老化，短路！正常现象。苒姐咱赶紧回宿舍，我给你煮点醒魂汤。”
林苒被推着往前，忍不住回头。
酒吧紫黑色门帘晃动，隐约可见角落里那三个陌生身影还安稳地坐着。
穿冲锋衣的女人侧头对同伴说了句什么，双马尾少女噗嗤笑出声，戴黑框眼镜那位则摇了摇头。
【电路老化？】
林苒眯眼。
特事局多年养成的直觉在魂体里尖叫。
她忽然停下脚步，摸向腰间崭新的奈何桥专属工牌。
女鬼差还在一旁催促：“苒姐？”
林苒缓缓放下手，任由同僚将她拉进通往员工宿舍的传送阵。
阵法亮起蓝光时，她最后望了眼阴市上空灰蒙蒙的天幕。
【陛下。】
她在心里默念。
【你又看戏。】
传送光芒吞没身影的刹那，酒吧卡座里商晚柠忽然勾唇轻笑。
“怎么了？”苓柒抬眼。
“没什么。”女帝陛下伸了个懒腰，冲锋衣的下摆被掀起一角。
“只是突然想起，幽煜去阿提维前留的《幽冥公务员行为守则》，好像该修订了。”
陈瑜叼着吸管含糊地接话：“加一条‘禁止在直播软件冒充穷鬼’？”
商晚柠屈指弹在她脑门：“加一条‘禁止上司滥用雷法公报私仇’。”
三人身影在喧嚣中逐渐淡去，唯有吧台处顶着一头焦发的魅魔姐姐对着镜子泫然欲泣。
酒保默默推来一杯新调制的“压惊特饮”，杯沿上插着张小牌：“本月第三份，记账。”
……
阿提维大陆，橡木维亚领，薇洛瑞亚。
晨光刺破云层，将金色辉光洒满这座以白色为主调的巨城。
今日是光明女神阿斯翠亚的夏日祭典，街道早已被人潮填满。
数百万民众，从衣着体面的市民到获准进城的农奴，都尽力收拾得齐整。
脸上写满期盼，又藏着几分卑微，脚步匆忙，就怕去晚了圣辉大教堂，领不到那据说能祛病消灾的圣水。
城市中心，圣辉大教堂巍然矗立。
通体由雪白月光石砌成的建筑群，在阳光下反射着晃得人睁不开眼的辉光。
高耸的尖塔直戳苍穹，塔顶的光明圣徽流转着金色神芒。
最引人瞩目的，是教堂主体上方的白水晶穹顶。
传闻这是初代教皇以莫大代价祈求神赐之物，能折射并汇聚光明女神的神性光辉，是光明教会掌控信仰，辐射影响力的核心枢纽。
此刻，穹顶散发着磅礴的光晕，圣洁气息笼罩广场；让每位踏入此地的凡人心生敬畏，不自觉低下头颅。
广场边缘，身穿亮银铠甲的教会骑士肃立成排。
目光扫视人群，维持秩序，彰显着教会不容置疑的权威。
“铛——！”
洪亮钟声敲响，祭典正式开始。
鎏金大门“吱呀”一声向内敞开，红底金边的祭袍先探出门缝。
莱因哈特走在最前，银白胡须垂在胸前，手中法杖底端的鎏金十字架轻触地面。
身后三位红衣主教紧随其后，鎏金光明纹随步轻晃。几人神情凝肃，呼吸放轻，脚步又稳又齐，半分不敢乱。
大主教手持镶嵌硕大光明晶的法杖，踏上中央高台。
苍老而洪亮的嗓音，经由扩音法阵，清晰传遍每处角落： “信众们。”
“今日，我们齐聚于此，沐浴在吾主阿斯翠亚的无上光辉之下。”
他张开双臂，仰首向天。
“至高无上的光明主宰，永恒辉耀的阿斯翠亚冕下。”
“您的意志，是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光；”
“您的仁慈，是滋养万物生长的生命源泉；”
“我们祈求，愿您的国降临大地，愿您的旨意践行于世，如同践行于神国。”
“请以您无垢之圣光，涤净我等灵魂的尘埃与罪孽；”
“请以您永恒之神火，焚尽世间一切黑暗与邪恶；”
“请以您不朽之圣盾，护佑您虔诚的羔羊，远离灾厄、病痛与迷惘。”
“我们赞美您，我们歌颂您，我们将卑微的信仰与灵魂，悉数奉献于您。”
“光耀永存！愿您的光辉，指引我等前行之道途，直至永恒彼岸。”
祷告词刚念完，白水晶穹顶的光芒骤然炽盛。
金色神光自穹顶中心垂落，笼罩高台与前方圣水赐福池。
空气中漫开暖融融的馨香，吸入肺腑，体内的不适感悄然减轻。
“神恩如海。”
信众彻底沸腾，黑压压跪倒一片，向着高台与教堂方向拼命磕头，狂热呼喊声浪几乎掀翻天幕。
祷告完毕，莱因哈特宣告：“以吾主阿斯翠亚之名，赐福圣水，愿神光与尔等同在。”
牧师们开始引导信众上前，有序领取盛在简陋木杯中的圣水。
信众双手小心翼翼接过，如同捧着身家性命。
有人迫不及待一饮而尽，脸上立刻绽开满足的笑，满眼感恩；有人颤巍巍藏入怀中，视若珍宝。
“感谢女神恩典。”
“我的头疼真的好了。”
“光明永存，女神万岁。”
感激颂扬之声不绝于耳。
人群中，面色蜡黄的老妇人，将圣水一点点喂给怀中咳嗽不止的孙儿。
孩子饮下后，急促喘息平复下来，沉沉睡去。
老妇人泪流满面，朝着教堂方向不住磕头，额头很快一片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