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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母的葬礼简单而冷清。

陈明哲以远房侄子的身份操办了一切,没有多少亲戚朋友前来,仿佛这对母女的存在,早已被这个世界遗忘。

方临珊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裙子,全程紧紧抓着陈明哲的手,不哭不闹,只是那双大眼睛,变得空洞而迷茫,像是蒙上了一层擦不掉的灰。

葬礼结束后,陈明哲被方临珊的亲戚告知,她的父亲三年前就去世了,去世前四年就和他母亲离婚,组建了新的家庭。

于是,他几乎是认命地,将方临珊连同她那个装着寥寥几件衣物和那盒未完成星空拼图的小行李箱,带回了自己位于市中心的家。

陈明哲的家,如同他办公室的延伸,是现代极简主义的样板间。

开阔的视野,冷色调的装修,昂贵的意大利家具,一切井井有条,纤尘不染,充满了设计感,却也缺乏烟火气和人情味。

方临珊初到这个陌生环境时,显得很是拘谨和不安。她不敢随意走动,生怕碰坏了那些看起来就很贵的摆设。

他指给她客卧,进去后,就常常一个人蜷在床角,抱着从家里带来的旧枕头,一呆就是大半天,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发呆,眼神里是化不开的迷茫。

她吃得很少,睡眠也很浅,夜里偶尔会惊醒,低低地啜泣,喊着“妈妈”,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男人对此毫无经验,感到手足无措。他试着给她买昂贵的玩具,带她去高级餐厅吃饭,但她都兴致缺缺。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他不知如何打破,只能给予她空间和沉默的陪伴。

那段时间,公寓里的气氛总是压抑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着。

转机发生在一个多月后。那是一个周末,陈明哲难得没有处理工作,坐在客厅沙发上翻阅财经杂志。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那丫头大概是呆在房间里太闷了,小心翼翼地挪到客厅,不敢坐沙发,只是蹲在阳光晒着的地毯上,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光斑,看着光影在指尖跳跃。

陈明哲看着她这个小举动,心中微微一动。

放下杂志,起身走到储物间,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之前某个合作方赠送的一套儿童启蒙绘本和一套崭新的彩色画笔——这些东西原本是打算直接捐掉的。

他将绘本和画笔放到她面前的地毯上。“给你的。”他语气依旧不算热络。

小姑娘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色彩鲜艳的绘本和画笔,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绘本光滑的封面,然后拿起一支红色的画笔,在白纸上画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线条。

从那天起,她开始慢慢探索这个“新家”。

她发现阿哲虽然话不多,但不会凶她,会给她准备好吃的,也会给她买需要的东西。

于是,公寓里开始偶尔能听到她轻轻的、自得其乐的哼歌声,虽然不成调,却给这个安静的空间注入了一丝温馨。

陈明哲看着她逐渐放松下来,开始适应环境,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似乎也松动了一丝。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方临珊不能永远这样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

她需要学习,需要接触外界,需要获得哪怕是最基本的知识和技能,才能在未来拥有一点点独立生活的可能。

然而,以她二十岁的生理年龄和七八岁的心智,普通的学校显然不适合她。

前思后想,最终决定为她聘请一位专业的家庭教师。

经过一番筛选,他选定了一位姓周的女老师。周老师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温和,有多年特殊教育经验,性格耐心沉稳。

第一次上门时,方临珊有些怕生,躲在陈明哲身后不肯出来。

“临珊,这是周老师,以后她会来教你读书写字,就像......就像你以前看绘本一样,很有趣的。”陈明哲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温和的语气解释。

而周老师并没有急于靠近,只是微笑着拿出准备好的彩色卡片和趣味文具,慢慢地吸引她的注意。

或许是老师身上散发出的亲和力,也或许是那些新奇的学习工具起了作用,方临珊的戒备心慢慢放下,开始试探性地靠近。

教学地点就设在宽敞的客厅一角。陈明哲让人购置了适合她身高的书桌和椅子,布置成了一个明亮的学习区。

周老师根据评估,决定从小学二年级的语文和数学课程开始教起。

对于方临珊来说,系统性的学习无疑是困难的。她的注意力很难长时间集中,记忆力也似乎比普通孩子更弱一些。

一个简单的汉字,可能需要反复教几十遍才能勉强记住笔画;十以内的加减法,也需要借助实物掰着手指头数半天。

陈明哲有时会在家办公,隔着书房的门,能隐约听到客厅里周老师不厌其烦的、温柔的声音,以及方临珊偶尔因为学不会而发出的、带着挫败感的嘟囔。

其实,他以为她会很快厌烦甚至抗拒学习,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坚持了下来。

似乎将“学习”当成了一项必须完成的新“任务”,就像她日复一日地拼凑那片星空拼图一样,带着一种单纯的执着。

当她终于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方临珊”三个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却兴奋地举着本子跑到书房给陈明哲看。

他看着她脸上那久违的、带着点小骄傲的明亮笑容,心中竟也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欣慰感。

就这样,日子在这个小姑娘慢慢适应的节奏中悄然流逝。

她依然活在那个单纯迟滞的世界里,但已经开始熟悉新的环境,依赖会为她安排好一切的“阿哲”。

也逐渐接受了每周几次、充满挑战却也带来些许成就感的课程。

虽然陈明哲偶尔还是会感到麻烦和无奈,可那种急于将她推开的冲动,却在日复一日的共同生活中,不知不觉地淡去了。

他看着那个坐在书桌前,皱着眉头、努力和汉字笔画较劲的侧影,偶尔会恍惚地意识到——

这个他曾经唯恐避之不及的“小麻烦”,似乎真的,在他冰冷规整的生命里,一点点地扎根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