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兄啊,再过五天,我就能出门了,只需要正式拜见一次就可以。”
院门口林丹汗一句话,黄台吉绊了个趔趄,惊讶看着他,“为何突然大方?”
林丹汗摇摇头,“我的儿子额哲入京了,还有我那两个蠢女人,河套现在不需要黄金家族,他们待下去会被牧民毒死,兀良哈和泰松商量后,让人带他们入京。”
黄台吉眨眨眼,“那我恭喜你?”
“是该恭喜,至少我有牲口,兀良哈和泰松也不是穷鬼。”
“封号是什么?”
“忠国公。”
“忠?不是个地名啊,这可不是好兆头,明朝唯一的忠国公是石亨,英宗夺门之变的勋臣,很快因结党营私、干涉朝政,瘐死狱中。”
“哈哈哈~”林丹汗大笑,“反正不是我一人,外喀尔喀、准噶尔、土尔扈特、科尔沁、哈萨克、倭国都一样。”
黄台吉明白了,“与顺义王一样的封号?还降等了?”
“是啊,归降之人是三等。”
两人说话间来到林丹汗的院子,他们过年的时候只看到京城的热闹,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还不知外面的事。
到阁楼之后,固始汗和朱聿键在窗口看着远处发呆。
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囚禁起来,让你看不到尘世,而是让你看,却只给你看一点。
他们把街角十丈方圆的砖头样子都记下来了。
如今那里一排小摊,在售卖炊饼、干果、腊肉、糖葫芦…全是食物。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人世间最恐怖的力量,超脱兵事之上,不可战胜。
陆天明这时候在西山,看京城工坊建设。
纺织工坊,超级纺织工坊,雇人是不行滴,得用水力。
京城东面潮白河入运河,地势平缓,不能因为工坊影响运河。
北面的榆河水量小,能拦河搞养殖灌溉,与工坊无缘。
只有西边的永定河合适,但水在山里过急,且夏季水量大,先得筑堤坝。
任何时期,在任何地方修建水利,都是个大工程。
永定河不可避免的,是京城未来几十年、甚至百年间工坊所在。
单纯修建堤坝不行,还得修建水道、水门。
秋季就在筑坝,绵延一百二十里,这工程别的商号承受不了。
太行商号和忠勇商号在修建,相当于陆天明一半的股份、户部一半的股份。
大量使用硬土和竹筋,大约二十万人在施工。
这里也是孙传庭监管的工程,但他只是帮忙了,主导的是程启南的孙子,程进。
冬季是建水道最佳时间,百姓们初十就开工了。
陆天明带着张之桐和刘妞妞,与程进、孙传庭、郑芝龙、还有一堆孩子在卧牛山。
眼前刚好是永定河从太行山北麓冲出来的一段,方圆三十里尘土飞扬,水汽冲天。
石料厂、硬土搅拌、石灰池…容式的搅车和大仓式搅车轰隆响,这是大明朝自己的施工大机械,陆天明不懂,只看着牛在转齿轮。
水汽和尘土不分,整片天地看起来似在蒸笼里。
上游这一片属于忠勇商号,也就是刘妞妞的纺织工坊。
陆天明望远镜扫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
不懂的事不会乱插手,看也是瞎看,热情消失了大半。
程进等他放下望远镜,拿施工图到身边,“上位,如今还未出现轮廓,夏季差不多才能有点样子,这是最终的结果。
永定河会分六个水道,以便泄洪和清淤,每个水道中间有四道硬土墙,墙与墙之间丈宽,距离水面三丈建设工坊,水轮放水道中,带动工坊的水力纺纱机和织布机。
堤坝可以快速修建,水道、水门快不了,工坊更快不了,还需要铸造厂来安装水轮机,整个工坊建设完需要五年,到时咱们一个工坊每年可以织布六百万匹,成本不足如今半成。”
(作者语,如今全国的布量若换算成明朝的匹,年产量大约是300亿匹,基础供应链让国外听着就起鸡皮疙瘩)
陆天明把施工图推开,示意他关心的不是这种问题。
向孙传庭招招手,“伯雅,记住一件事,开衙上奏温体仁,给陕西陈奇瑜发一道命令,组织三千人去准噶尔,帮助他们种植棉花,官府给工钱,种子由我们出。同时令礼部和大都督府派使者帮忙协调。”
“是,下官明白了,中原的棉麻、草原的羊毛,的确无法供应五年后的大工坊。”
“不能这么说,程进所言成本不足半成不对,棉麻和羊毛价格会上涨,这需要很长时间来调整,关键是…我们纺织这么多布,卖哪里?这只是一个工坊,天下不可能没有其他织布工坊啊。”
身后刘妞妞立刻道,“夫君所言极是,商号收购的羊毛和棉麻价格不一,西域和漠北牧民辛辛苦苦送羊毛到河套,根本赚不到钱,我们涨价就乱套了。”
陆天明嘴一撇,“那你还修这么大工坊?”
“换个办法就成,这工坊只有两成是纺纱,剩下的是织布,也就是说,商号未来购纱为主,棉麻羊毛应该在当地处理。”
陆天明被教育了一下供应链问题,但他操心的还不是这些东西,生意有赔有赚很正常,谁说都没用,总得市场调整。
上位者关心的是市场。
“一官,你说棉布送到奥斯曼,抛去布匹和海运成本,还有多大利润?”
郑芝龙刚才就在考虑这问题,闻言立刻道,“不好说,看我们的目标是什么,一年一次,每匹布依旧有二两左右利润,细水长流,怎么也能翻一倍。奥斯曼那边若有货能长久供应大明,来回利润还是两番。”
“他们?”陆天明反问一声,“他们若有货,那我还卖个屁,一官呐,战争是门生意,我们不过是个推销货物的店小二,难道跪求买家吗?”
这话很直白了,郑芝龙立刻躬身道,“今年开拓南海,明年莫卧儿,后年奥斯曼、欧罗巴,夫人工坊建成之前,天下到处是渴求布匹的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