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下午的时候,京城异常热闹。
比陆天明想象中的还热闹。
所有酒楼饭店,全部摆桌上街。
张世菁的主意,绝了。
陆天明既然走的路线不一样,大朝会那种模式就不对。
大朝会再热闹,都是官场自嗨。
9999桌,十万两白银,上上下下吃的都一样,大鱼大肉齐全,绝对是好饭,桌数是为了凑数,全部管饱。
不仅刺激食谱消费,真正的与民同乐。
戌时,天色刚黑。
陆天明与所有夫人带着各自孩子上东安门城墙。后面的朝臣也带着自家孩子。
大街上灯火通明,桌椅成排,人头攒动,看到陆天明一家齐齐欢呼。
咚~
禁宫升起一道冲天烟火,照亮大地。
百姓欢呼瞬间到顶点。
接着禁宫城墙,皇城城墙,京城城墙,依次烟花冲天。
陆天明仰头,终于有点记忆的样子了。
百姓中很多老人欢呼变为哽咽,世道突然就灿烂辉煌了。
朝臣看着烟花,扭头对家眷笑笑,家人在伴,理想在升,人世间明亮又璀璨。
陆天明一路转到地安门,烟火才结束。
上菜,上酒。
他得讲话,但面对期盼的百姓,陆天明从来不废话。
“过年好,过年会更好!”
顿时声浪滚滚,“圣人言:过年会更好!”
城墙上有挡风的布,陆天明笑笑,落座吃饭,子时前结束,还有一场烟火,与百姓共同守岁。
他可不会与朝臣一桌,其余人也不行,大过年的,与家人过就对了。
陆天明左右是英国公和姐姐姐夫,夫人和孩子们一溜沿着长桌而坐。
百万人齐齐举杯,嘴上说的敬明天,心里想的是:这场景,要屁的皇帝,谁来都不好使,皇帝若在,才叫一个尴尬。
此刻若能从空中看大地,京师并非唯一的耀眼之地。
天南地北亮光不停闪过,代表天下人都在过年。
无论任何风雨,都得过年,这是传承的核心。
蓟镇外的宽河营地,逃难的百姓仅仅一年就圆梦了,不饿肚子的生活如此真实,工坊打铁花庆祝,整个山区都是耀眼的光亮。
辽西锦州前线,巡抚马士英与驻军各将官、辽北驻守的索哈木等人也在大庆。
武库的信号弹一发一发升空,整个医巫闾山都被照亮。
辽河一线,大清国的兵堡却安静无声。
沈阳城,大过年的,天气非常冷,多尔衮却在城墙负手了望大地。
四周有不少亮光,全是辽人堆积的旺火。
但只有火,没有人。
蹦蹦跳跳又没有吃的,皇帝让点旺火,又没让蹦跳。
多尔衮登基后,没有他自己的帝号,沿用了崇德年号,代表大清皇帝一直在。
别说陆天明,马士英和索哈木都懒得嘲讽。
科尔沁一半人到辽北,冬季沼泽结冰后,不停有族人跋涉六百里回族。
不仅科尔沁,投降的喀尔喀、海西女真等各部,逃民不断。
多尔衮根本不可能像黄台吉一样杀逃民,那样会直接崩溃,建州女真马上就得滚回赫图阿拉。
嘭~
多尔衮两眼闪过一丝红色,这一下有点近,好似明军在沼泽的前线放烟火。
“十四弟回去吧,冻出毛病何苦哀哉。”
身后传来阿济格的声音,多尔衮动都没动。
不一会,又传来布木布泰的声音,“皇图霸业也得吃饭,陛下何必自扰,为了孩子,日子得一天一天过。”
多尔衮回头,看向披风里大肚子的布木布泰。
这女人,最厉害的就是这肚子,多尔衮大婚一直没孩子,与布木布泰一滚就有。
“十二哥,爱妃,陆天明没有断辽东的走私,但比断了还可怕,我们还有挣扎的机会吗?”
阿济格没说话,布木布泰却道,“东边海阔天空。”
多尔衮摇摇头,“李开先在朝鲜,今年没有过鸭绿江,但年前却在鸭绿江屯兵八千,赫图阿拉也回不去了,如何面对父汗。”
“李开先不会进攻,他是朝鲜总督,若还进攻辽东,难免有抢功之嫌,会有人对付他,辽河铜墙铁壁,陛下无忧。”
权争的思维,大清的老手段,此刻听起来很可笑,布木布泰还在迷信。
多尔衮迟疑片刻,突然仰头哈哈大笑。
哈哈哈~
哈哈~
哈~
笑到气短,多尔衮才收住声音,对阿济格道,“十二哥,你说陆天明为何不愿进攻辽东?”
阿济格嗡嗡道,“他养活不了辽民,怕我们屠杀辽民。”
“如此简单吗?”
“他养寇自重的方式很特别,这是实力决定的手段,不进攻辽东,他就一直是威远大将军,可以完全掌握兵权。”
多尔衮摇摇头,又指着西边天空道,“那里偶尔闪过一丝亮光,已经把辽民的心带走了,十二哥能想到有一天会不战而败吗?”
阿济格拳头一挥,“大清不会降,他做梦。”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降不降都不由我们,若女真抵抗到底,唯一的结局是灭族,商号送来的轩辕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陆天明不接受任何外族存在,要么归为华族,要么去死,没有第二条路。”
“笑话,他还要统治天地不成。”
多尔衮叹气一声,“是否统治天地朕不知道,但朕明白,他在完成明朝之前的战略,在给英国公等人完成历史任务。”
“嗯?什么?”阿济格被说懵了。
多尔衮自嘲一笑,“河套土默特,换血啊,只要有恰当的武力,这种招完全无法抵挡,再如何英明神武也没用。陆天明说养活不了辽民,担心我们屠杀辽民,这都是借口,我们无形中成为刽子手,他则在治心。
若去年快速攻陷辽东,他会面对无数叛乱和匪患,如今…大概不会有人反叛了,这片土地再无法孕育争天下之梦,厉害吗?”
阿济格和布木布泰震惊看着多尔衮,好像…是这样。
不攻比进攻更可怕,大概江南也会面临他们一样的结局。
什么结局呢?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传令,多铎入京看望八哥,恭贺威远大将军大捷,爱妃同行为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