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叔叔,你看清楚了,是我,我是明冲啊!”端王壮着胆子朝着城楼上喊话。
他驱马往前,让胡人的士兵举起火把,映照着他年少的面庞。
“我是先皇嫡长孙,东宫章怀太子的独子,今上宠幸奸佞,我这是拨乱反正,替天行道啊。”
霍云懒洋洋的望着他:“你已经是嫁出去的王子,这中原的江山,与你无关。”
“我是周家的子孙!”端王激动的叫了起来,他仿佛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我是太子独子,我应该继承周氏的江山!”
“周氏子孙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城墙上再一起升起了旗帜,是一面绣着周字的大旗。
周晚吟缓缓走在最前,冲端王和他的拥趸喊道:“周明冲,我劝你早早投降,殷溪已经在江南围剿你卢氏党羽,西南已经安定。你引胡人入关,周氏子孙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胡说!我舅舅兵强马壮,我是周家正经的王子,东宫嫡出的长孙!”周明冲喊起来。
然而他清晰的感知到,他身边的亲兵动摇了……
“什么东宫嫡长孙,周家有那么多的子孙,你早已入赘西陵,中原的事,轮得到你吗。”周晚吟冷冷的抬起手。
霍云引弓,一箭将他射下马来。
看着城下惊慌失措的人群,霍云笑了起来。
“呼图吾斯,你领兵跑了一路,辛苦了,早早引兵归去,我不与你计较。等到我朝局势稳定,皇帝陛下另有赏赐送去。”
他这话说诚恳,端王已死,死的还很不体面,呼图吾斯再也无法打着他的名义攻城。
继续闹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上谷城中兵力也不够多。
但是让他率部强攻上谷城,与霍云在此血战,他也不敢……
呼图吾斯识趣的在马上欠身:“本王也是被周明冲这小子蒙蔽,这才劳师远征,既然西南已定,骠骑将军坐镇,想来中原很快就会安定,我等也就不掺和了。”
周晚吟很上道的让人从城楼上吊下去城中囤的布匹。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这是我大周皇帝赏赐的布帛,尽日国中忙乱,就不多招待了。诸位早早回去,他日我朝天子坐明堂,再来宴请四方好友。”
呼图吾斯本来就想跑,就怕手下抱怨,面子上说不过去,见周晚吟和霍云都很配合,也就不多说了,收了布帛,赶紧带着人跑了。
端王一死,霍云站队皇帝的消息很快就传便天下,叛军一党作鸟兽散。
卢如璧眼见形势不对,立马弃城而走,转道逃亡,几经波折,去了草原,投奔了呼图吾斯。
呼图吾斯打仗打不过,但收留着中原朝廷的叛军首领,天下第一世家的公子,并奉为座上宾,干脆借此恶心霍云。
中原朝廷忙着收拾烂摊子,霍云留在北疆,还得安排各地防务,以及军中各将领的迁调,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没空搭理他们。
周惜朝谴使带国书去草原要求将卢如璧押解进京,但呼图吾斯百般推辞。
加上卢如璧巧舌如簧,草原十八部真以为他有什么大价值,更不肯放人了。
如此纠缠了又有数月,叛军余党清理了差不多。为了不激发矛盾冲突,周惜朝大赦天下,赦免了不少参与叛乱的人。
消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又是一年冬天了,周惜朝病倒了。
旧病加新伤,让他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周复监国,他将狱中监禁的卢氏一党全部处死,更将后宫中出自卢氏的宫人遣送出宫。
一时间朝野震荡。
众人心中隐隐有了底,这周家的小主子,是个狼崽子,绝没有皇帝好说话。
周惜朝病得昏昏沉沉的,有时候醒来会看到周复在披星戴月的看奏章。
算一算,周复如今也是虚岁十五了。
他不像端王那样看上去是个文弱的少年书生,常年习武的他身形英俊挺拔,已经是一个很可靠的少年了。
周惜朝就会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周复发现了,就会过来喂他喝水。
“什么时候了。”周惜朝问。
“还没到卯时。”周复低声说,床榻边上没有点灯,只在御案上有一盏灯烛。
小太监要过来盏灯,他轻轻挥了挥手:“退下,点了灯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他就着微弱的光把水喂给周惜朝,神情很稳重。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周惜朝又说。
周复替他将被子捏好,想了想这才道:“昨夜已经入春了。”
周惜朝看到案上瓶子里插着的红梅,看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周复转头看过去,那红梅开得正好,娇艳欲滴。
次日一早,太医又过来看了一次,都说是要养,等到冬日过去,春暖花开,或许就好了。
战战兢兢的,也不敢把话说死。
周复一脚踢翻了矮凳,却又不肯在周惜朝病床前叱骂,冷着脸走了出去。
伺候的太监们有意无意的将他引道了昭阳殿,殿前的红梅开得正好。
“阖宫上下,也只有这昭阳殿的红梅开的最好,未央宫的那几支,便是这里采的。”
然而周复的心情并没有变好,他看着这花,过了许久才又问。
“这是冬梅还是春梅?”
“这……是冬梅。”
周复觉得不详,长长叹了口气:“冬花怎么还不败。”
小太监不大机灵,瞧他脸色不大好,赶忙道:“只是气候冷了,这花儿时令也不打准了,这会儿才开。”小太监说,“往年这时候都已经败了。”
“红梅最堪恨,长做去年花。”周复没多做纠缠,大步走了过去,“回未央宫,这花不吉利,让人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