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老人看着云暮璟,最后深深叹口气,然后上前两步来到云暮璟的床榻前,指尖在自己眉心处一点。
一缕紫意自她眼中飘散而出,落到云暮璟身上消失不见。
那一刹那,枯骨老人的眸子似乎黯淡下来,她嗓子眼极其沙哑道,“助云思语,是天命指引。”
“阻隔凤凰星和紫微星,却是我的劫数,现如今,咒术已解,我用一双眼,换她们母子三人的命。”
“欠你们的,老朽都已经还了。”
说罢,枯骨老人撑着手中拐杖,磕磕绊绊的转身离开。
墨寒诏这会儿满心满眼都念着云暮璟,根本听不懂那枯骨老人的话。
直到枯骨老人离开后,那床榻上已经昏迷的人儿,柔嫩的指尖忽然动了动。
云暮璟醒来的那一刹那,便是无尽的疼痛,她下意识开始用力,“...啊!”
说起来奇怪,这会儿不知为何,云暮璟只觉先前卸去的力气忽然又回来了,更能使得上劲。
没过多久,云暮璟一声猛烈的痛呼,便觉得身下一轻,紧接着一阵啼哭声响起。
这孩子或许是在云暮璟腹中憋的太久,连哭声都显得有些弱,云暮璟光是听着,便担忧起来。
“璟儿...”
眼前这一幕的转变,令墨寒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下,朝云暮璟颤巍巍道,“辛苦你了,还好吗?”
云张张嘴,刚还想讲话,结果腹部又一阵剧烈的痛疼袭来。
“啊——”
“双生子!皇后娘娘腹中还有一个!”张太医见状,连忙喊道,“快点!接生!”
这长乐宫再度混乱起来,不过好在这第二个孩子顺利的多,很快就又落了地。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是两位皇子。”稳婆乐道。
墨寒诏压根没理会稳婆,只是瞧着云暮璟,嗓子眼染上一抹酸涩道,“怪不得这孩子迟迟不出来,原是双生子折磨你呢。”
云暮璟浑身都被汗水浸透,累的喘不过气来,但还是有些不舍得闭眼,看着宫人们忙上忙下给孩子擦拭,替她换床单。
她扯扯嘴角道,“其实臣妾...早就有猜测了,只是臣妾本来以为,会有个小公主的。”
她这第二胎比生君凌的时候,肚子大上许多,各种反应也强烈许多,自是清楚的。
只不过云暮璟并不在意这些,也没特意问张太医,倒是张太医自己,曾经不止一次暗示云暮璟。
云暮璟一直装作不知道,也没有跟墨寒诏提及过。
墨寒诏那素来幽冷的眸子,此刻竟也染上一抹潮热,扯扯嘴角道,“皇子也好。”
“说的也是,小公主之后再要也不迟。”云暮璟柔声道。
“不要了。”墨寒诏只要想起方才云暮璟生孩子痛苦至极的样子,便是一阵心梗。
璟儿生君凌的时候,他在外守着,没有亲眼看到她生孩子的痛,如今既看到了,又如何再舍得?
东梁皇室,有三名皇子,也足够了。
“臣妾想要。”云暮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巴巴道。
墨寒诏眼看云暮璟这期盼的样子,也不忍扫她的兴,只能暂时答应道,“孤都应你,你先休息会。”
左右这生孩子,又不是璟儿一个人说了算。
墨寒诏那修长骨骼分明的指尖摩挲云暮璟柔嫩又苍白的小脸,墨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天知道他回来的时候,眼看着云暮璟挺着的肚子,在城墙上强撑着指挥大军替他守皇城,还险些被暗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想到这里,墨寒诏胸口处便不由得涌现凛冽的寒意,他大手包裹住云暮璟的指尖,放在自己的脸侧。
“璟儿放心,你今日所受的苦楚,孤会让大金千百倍的偿还。”
云暮璟一怔,随即清浅一笑,“臣妾相信皇上。”
墨寒诏眉目柔和下来,抬手替云暮璟拨开被汗水沾住的一缕鬓发,柔声道,“你好生歇息,剩下的,交给孤吧。”
“嗯。”
云暮璟垂落眼帘,大概是太过疲倦,不过片刻,她的呼吸便均匀起来。
墨寒诏又在这床榻边守了云暮璟一会儿,然后招呼好人守着照顾云暮璟,便起身离开长乐宫。
他整个人浑身都充满凛冽的杀意,就好似冥夜出来的阎王,寒意阵阵。
墨寒诏入御书房后,紧急召见沈宿等人,即刻便开始商讨攻打大金之事。
这御书房的门一关,便是整整一日。
还是在墨寒诏放心不下云暮璟的情况下。
第二日,清晨时分,再度商讨。
一连半月,皆是如此。
一月后,东梁集结百万大军,以沈宿为首,赵子岳和顾燕山为左右将军,按照墨寒诏制定的对策,攻打大金。
两月后,东梁对战大金,首战告捷。
大金更换主将,再度由太子周宏业领兵。
同日,东梁更换主将,由水国太子慕容枫代替沈宿。
三月后,二战告捷。
墨寒诏自东梁京城中坐镇,派遣鹰卫来回传递边关与京城消息,偶尔变动攻打策略,灵活应对大金兵马。
六月后,月桂飘香满城之时,东梁收复大金,统一天下。
“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云暮璟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落座在御花园一棵月桂树下。
她身着一袭浅蓝色绣金丝栀子花纹的宫装,鬓发间除了白玉栀子花簪子,还有两根金色步摇,端得是清雅无双,绝色天成。
诞下三个孩子之后,云暮璟身上的那份清丽悄然退散两分,多了一些成熟和美艳。
她含笑望向站在跟前,正毫无帝王威仪坐在树下,教导君凌念书的俊美男人,不由得称赞道,“身在京城,皇上也能指挥大军获胜,还真是厉害。”
“孤无非是给些计谋对策,算不上指挥。”墨寒诏墨眸扫过云暮璟,眉目间也满是温存道,“大半年前,大金攻打东梁那一战,他们出动那三万兵力,全是精兵。”
“大金原本目的是拿下东梁皇城,可却败了,还败的一败涂地。”
那时候,多亏璟儿守着城池,让他能及时赶到。
大金的人马吃下败仗,三万精兵又岂能逃得出东梁境内?早便被一锅端了。
后来,也只有大金的太子周宏业逃出去。
这周宏业确实有几分本事,武功内力极强,是大金第一猛汉,但可惜,这样的蛮人,也有致命的弱点。
缺脑子。
慕容枫那嘶武功虽然不咋的,脑子还尚可,所以他正是周宏业的克星,墨寒诏很清楚,周宏业不是慕容枫的对手。
至于那大金的君王,为何如此喜欢缺脑子的周宏业?因为,他同样缺脑子。
总的来说,大金就是蛮人,喜欢硬干,所以只要兵力够强,拿下大金是迟早的事情。
如今大金已不复存在,他母后的仇,也算得报了。
“皇上将兄长当成苦力去收拾残局,现如今连沈大人都快回京了,兄长却还在边关,皇上是不是故意的?”云暮璟问道。
墨寒诏笑道,“哪里?只是能者多劳。”
说罢,他便没有再继续讲话。
云暮璟捕捉到墨寒诏墨眸中满含的心疼,就知他又想起那日的情景,忍不住叹气。
紧接着,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忽然一眨,把怀里的团团圆圆一左一右塞给旁边的雨宁,“二皇子和三皇子到喝奶的时候了,抱下去给奶娘。”
说完,云暮璟忽然上前两步,从墨寒诏怀里牵过君凌,把他交给旁边的德公公,然后朝德公公使了个眼色。
德公公会意,又跟旁边的雨宁对视两眼,二人相视一笑,带着三个孩子下去了。
倒是墨寒诏看着云暮璟,清俊的眉目忍不住挑起。
“皇上,今夜...”
“不行。”
还没等云暮璟话音落下,墨寒诏便是一口回绝掉她。
“为何?!”云暮璟憋的小脸通红,瞪眼瞧着墨寒诏,紧接着,眼睛便开始红起来,哽咽道,“皇上骗子!之前明明答应臣妾的!”
墨寒诏似是铁了心不想要云暮璟生三胎,最近每次行房事,他不舍得云暮璟喝药,便自己喝药。
尤其每个月那几日,就算是喝药也不碰云暮璟半点。
“璟儿乖。”墨寒诏一见云暮璟哭,就止不住地怜惜道,“最近几日不是时候...孤也是不忍你再受一次疼。”
云暮璟气鼓鼓地盯着墨寒诏,她就知道墨寒诏不会同意,所幸...她还有第二招。
想到这里,云暮璟瘪瘪嘴,“臣妾这个月癸水不太准,提前了好久,皇上不用担心,臣妾...就是想皇上了。”
墨寒诏一怔,清俊的容颜透着怀疑道,“当真?”
“自然。”云暮璟眼睛轻轻一眨道,“皇上忘记前几天,臣妾躲着皇上的事情了?那会儿臣妾便说身子不大方便。”
这么一说,墨寒诏便是想起来,随即失笑道,“这事儿大可以直接跟孤讲,还害羞什么?”
他还以为那几日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惹璟儿生气了。
“那...可以吗?”云暮璟凑到墨寒诏耳畔,那嗓音仿佛透着一股子魅惑之意。
墨寒诏轻笑一声,掌心在云暮璟腰身处一揽,将她拦腰抱起,带向长乐宫内。
床幔如轻纱一般轻轻洒落,墨寒诏将云暮璟放在床榻上,掌心熟练地摸到她腰身处的丝带,轻轻扯开。
一瞬间,大片春光开始外泄。
云暮璟被身上的男人吻的花枝摇摇欲坠,同样摸到他腰身处‘咔嚓’一声,扯开他的玉带。
大手包裹住那柔嫩的指尖,微微用力。
“唔...”
云暮璟只觉得身下一沉,整个人便开始起起伏伏,似那枝头被雨水浸染的栀子,莹润好看。
窗边的月桂如般洒落,跟长乐宫内的暧昧动静混杂在一起,像是春和秋的结合,有种别样的美丽。
云暮璟迷迷糊糊,情动之间,脑海中还在想着。
总算引这男人上钩了。
张太医先前给墨寒诏的药,早就被云暮璟给换掉。
这小公主,她是要定了,总归她怀上了,墨寒诏还能逼她打掉不成?
东梁皇城内,沈宿一回帝京,第一时间想的竟不是回沈家,而是去了安景堂。
他想寻郦妙春,结果却又是扑了个空。
不过安景堂有人认出沈宿,给了沈宿一封信。
是郦妙春留给他的信。
“沈大人,见信展颜,当初我的年少不懂事...或者说那份不应该出现的感情,给你造成许多困扰,再次,我向沈大人道歉。”
“不过沈大人放心,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此,我便不会再出现在沈大人的面前了,不见。”
“...”
沈宿瞳孔骤然收缩下,当时就跟疯了似的揪住给他信件那人的衣服,问道,“你们当家的去哪里了?”
那人面对沈宿,一头雾水道,“当家把安景堂交给霖川公子,游历天下去了,也不知何时会回来,沈大人你...”
还没等他话落下,沈宿便已经转身匆匆离开,他那张脸上浮现一抹紧张和坚毅。
直到此时此刻,沈宿才清楚,郦妙春不知何时住进他心里。
可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但好在眼下天下战局已定,他大不了去找郦妙春!
一切还有转机!
思及此,沈宿连忙回沈府,去安顿好一切,打算离京追寻郦妙春。
皇宫中,那一场情事过后,天也渐渐暗下来。
云暮璟窝在墨寒诏怀里,虽然疲惫到极致,却也了无困意。
她忽然心血来潮,朝墨寒诏问道,“皇上先前为臣妾遣散后宫,眼下可有后悔过?”
墨寒诏回帝京后,第一件事,派遣人攻打大金,第二件事,便是遣散后宫,完成当初的承诺。
“从未。”墨寒诏悠悠道,“此生有璟儿一人,足矣。”
“璟儿呢?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云暮璟不由得展颜一笑道,“臣妾想要的,如今都有了。”
“千帆过处,与君同立白云端。”云暮璟趴在墨寒诏的胸膛上,透过被夜风吹起的轻纱帷幔,望向半掩开的窗户。
月光洒落之下,那一缕月桂折枝,映衬满室月桂飘香,格外令人心旷神怡。
“月桂飘香夜,繁华与共时,皇上没有食言。”
墨寒诏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看着云暮璟道,“那你呢,江山为聘,有没有喜欢上孤一点?”
云暮璟陷入沉默。
墨寒诏见云暮璟没有回答,那清俊面容上的笑意缓缓收起,随即轻声叹气道,“无碍,还来日方...”
一个吻忽然落在他的唇瓣,让墨寒诏身子微微僵了僵。
“傻子。”云暮璟望向墨寒诏,那水汪汪的眼中竟含着几分泪意,“不是一点。”
此言一出,墨寒诏先是怔愣住,顿时紧张起来,“璟儿此言...何意?”
“此生若是皇上不负臣妾,那臣妾必然也不会负皇上。”云暮璟指尖点在墨寒诏的唇上,柔声道,“臣妾爱江山,爱权势,也爱皇上。”
“皇上,可听懂了?”
墨寒诏,或许不是她最爱的,但确实是她最爱的男人。
这辈子,这颗心,也就走得进他。
以前的云暮璟铁了心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可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却让云暮璟觉得,真的能有一份倚靠。
起初的墨寒诏不是云暮璟喜欢的,后边的他,却是越来越吸引她。
尤其是...那份江山为聘的魄力。
“好好。”墨寒诏将云暮璟紧紧搂在怀里,俯首再度吻她的时候,那清冷的帝王,脸上也不由得滑落一滴泪。
这句话,他等了太久太久。
此生无憾了。
墨寒诏重新扑到怀中的人儿,帷幔中的动静再次窸窸窣窣响起来。
“...”
二月后,云暮璟再度被查出有孕,那一刻,墨寒诏一下便清楚她捣了什么鬼,气的清俊的脸都绿了。
但在云暮璟再三撒娇之下,墨寒诏又舍不得对有孕的她发脾气,只能悉心照料。
所幸云暮璟这胎尚且乖巧,从怀孕到生产都没太怎么被折腾。
来年夏天,云暮璟诞下一女,墨寒诏赐名,君含。
是他们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赐封号:安宁。
同年,墨寒诏册封君凌为东宫太子。
后来的东梁在帝后共同治理下,国力愈发强盛,百姓也愈发富庶,流传一段佳话。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