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和顺讲解完基本要点,放下刻刀,看向林不凡,眉头习惯性地皱着:“我刚才说的,还有示范的动作,你都看明白,听懂了没有?”
闻言,林不凡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点了点头,语气随意却笃定:“听懂了,老谢。不就是握刀要活,手腕要稳,心要静,直线要刻得深浅一致、间距均匀嘛,简单。”
简单?
谢和顺的眉头不由皱了皱,他觉得林不凡太盲目自信了,根本没意识到这看似基础的练习里蕴含的水磨功夫。
不过很快,他的眉头又舒展开了!
正好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上手试试,到时候等他出丑之后,一定要狠狠的羞辱、嘲笑、讥讽他……
哇哈哈哈……
怀揣着邪恶想法的谢和顺往旁边让了让,示意林不凡坐到工作台前,把那块练习用的废料和刻刀推到他面前。
“那行,既然你觉得简单,要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上手试一试。”
林不凡点点头,接过刻刀,在手中随意地掂量了一下,感受着木柄的温润和金属的冰凉。他没有立刻模仿谢和顺那略显紧绷、蓄势待发的标准姿势,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和感受刚才谢和顺动作中蕴含的“意”而非单纯的“形”。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和清明。他没有像谢和顺那样将手指紧紧扣在刀柄上,而是采用了一种更为放松,甚至带着点随性的握法,拇指和食指虚扣,其余三指自然贴合,仿佛握着的不是坚硬的刻刀,而是一支轻盈的画笔。
手腕悬空,小臂带动,看似轻柔地落下。刻刀的尖端接触木料,发出细微的“沙”声。紧接着,林不凡手腕开始移动,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却极其稳定,刀锋在木料上行云流水般划过,留下了一道清晰、笔直、深浅均匀的刻痕。
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仿佛早已练习过千万遍。刻出的直线不仅间距如同尺量般精准,更惊人的是,每一道的深度、起笔和收笔的力度都完全一致,透着一股机器般的精准,却又比机器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流畅和韵律感。他下刀的角度似乎也经过微调,比谢和顺示范的稍显倾斜,使得刻痕边缘更加清晰利落,减少了木料纤维的毛躁感。
看着林不凡划出来的直线,直播间的弹幕立刻有了反应:
“卧槽!这直线刻得比我那直男男朋友都直……”
“我怎么感觉林总刻的比刚才老师傅示范的还要规整?”
“+1,有种莫名的舒适感,强迫症看了狂喜!”
“切,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划直线吗?我上我也行!”
“就是,拿把尺子比着,谁还划不直几条线了?这就吹上了?”
“楼上的一看就是外行,不懂就别瞎说!越是基础的东西,越见真功夫!这种纯靠手腕控制的直线,要求力度均匀、深浅一致、间距相等,没有长时间的水磨功夫,根本做不到这么举重若轻、浑然天成!”
“没错!我是学雕塑的,老师说练基本功的时候,光是划直线就练了三个月,才能勉强达到入门级别。林总这……简直是怪物级别的控制力!”
“哈哈哈,打脸来得太快!刚才说我上我也行的兄弟呢?出来走两步?”
“兄弟们,难道林总他真是天才?”
谢和顺原本抱着胳膊,准备看林不凡手忙脚乱、刻得歪歪扭扭然后好好“挖苦”一番,脸上的表情甚至已经提前酝酿好了几分“我就知道”的揶揄。但随着林不凡一刀接着一刀,轻松写意地刻出那些堪比教科书范本的直线,他脸上的肌肉渐渐僵住,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无意识地微微张开。
当林不凡一气呵成地刻完十几道完美无瑕的直线,随手将刻刀往旁边一放,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时,谢和顺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凑上前,几乎把脸贴到了那块练习木料上,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光滑平整的刻痕,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你……你小子!你之前真没碰过刻刀?没学过木雕?或者……干过什么跟这些沾边的活儿?”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林不凡,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撒谎的痕迹。
林不凡拿起旁边的一块干净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对着谢和顺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怎么?老谢,这就被我的表现震惊到了?别急,你先不忙着把下巴掉地上,因为接下来,你要震惊的地方还多着呢。
就这种基础的直线曲线,实在是太简单了,根本体现不出我亿中无一的天赋。老谢,别藏着掖着了,来点有难度的,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你……!”谢和顺被林不凡这副嚣张至极、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和毕生所学受到了严重的挑衅!今天非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尝尝厉害,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好!好!好!”谢和顺连说三个好字,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想挑战难度是吧?
行!
我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你可看好了,别一会儿学不会、做不来的时候,又找借口说什么工具不顺手、状态不好之类的屁话!”
话罢,谢和顺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一块纹理更复杂的木料和一把更小号的圆口刀。他决定演示一个结合了弧面切削、浅浮雕起位和局部镂空雏形的复合技巧——一朵简化的云纹。
“看清楚了!”谢和顺低喝一声,手腕翻飞,刻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刀尖时而在木料表面轻盈划过,带起卷曲的木屑,勾勒出流畅的云头弧线;时而又斜切入木,利用腕力巧妙地将不需要的部分剔除,让云纹微微凸起,形成初步的立体感;最后,刀尖在云纹尾部灵巧地点戳剔挖,做出一个极其细微、用于后续镂空的定位点。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节奏分明,充分展现了他几十年积累下的深厚功力。
做完示范,谢和顺额角微微见汗,他重重地将刻刀拍在桌上,带着一股“看你还能不能嚣张”的意味,斜睨着林不凡:“喏!这个云纹,包含了弧线控制、分层取料和精准定位!你试试?别说刻得一模一样,你能完整地、不出大错地把这几个步骤做下来,老夫今天就算你……”
他的“算你厉害”还没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
只见林不凡已经拿起了一块同样的木料和刻刀,他甚至没有过多观察谢和顺留下的范例,只是嘴角微扬,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洞悉一切的光芒。
下一刻,林不凡动了。他的动作看起来比谢和顺更加举重若轻,手腕的摆动幅度更小,发力更加隐蔽和高效。刻刀在他指尖仿佛跳舞,沿着木料的天然纹理游走,弧线的转折处圆润饱满,没有丝毫滞涩。分层取料时,他下刀的角度和深度似乎经过精确计算,每次剔除的木屑薄厚均匀,效率极高。最后那个定位点的剔挖,更是精准得如同手术刀,位置、大小、深度与谢和顺所做的分毫不差,甚至边缘更加光滑利落!
当林不凡放下刻刀,将那个几乎与谢和顺示范作品如出一辙,甚至在某些细节处理上更显精致的云纹推到对方面前时,整个木雕坊陷入了一片死寂。
谢和顺死死地盯着那个云纹,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深深的震撼,最后化为一种看待怪物般的茫然……
难道他真的是一个天才?
和谢和顺有一样想法的人直播间里还有很多,他们也逐渐相信林不凡真是天才了!
……
夕阳的余晖将云苗村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林不凡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慢吞吞地挪回了有风小院。持续开启【超频大脑】学习木雕技艺,虽然效果惊人,但也带来了显着的精神消耗,此刻他只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一股深沉的疲惫感从骨髓里透出来。
林不凡都快忘记上一次有疲惫感是什么时候,貌似从穿越过来之后,就没有感到过了!
就连上次和蓁蓁、漫妮、江莱、朱喆一起玩游戏都没有这么累!
林不凡蔫头耷脑地走进院子,径直朝着厨房对面的凉亭走去,只想找个地方瘫着。
正在凉亭里看书、等着林不凡回来一起吃晚饭的陈南星,一抬眼就看到了林不凡这副与平日里生龙活虎截然不同的模样。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黯淡,走路都带着一股虚浮感,仿佛随时会散架。
陈南星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放下书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脸上写满了担忧:“不凡?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在木雕坊累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林不凡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都带着一丝沙哑:“没事……就是有点用脑过度,脑袋跟要炸开似的,嗡嗡的……” 说着,他身子一歪就瘫坐了下去,然后顺势往后一倒,直接躺在了冰凉的榻上,闭上眼睛,用手臂搭在额头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痛苦的叹息。“这木雕看着简单,真要琢磨透了,还挺费心神……”
陈南星跟着坐到旁边,看着林不凡这副从来没见过的虚弱样子,眉头蹙得更紧了,语气里充满了关切:“用脑过度?怎么会这么严重?要不……我们还是去镇上的医院看看吧?让医生看看会不会好一点?”
“不用不用……”林不凡闭着眼睛,声音从手臂下闷闷地传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真没那么严重,就是一下子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脑子有点超负荷运转,歇会儿,缓一缓就好了……去医院也是白搭,还不如让我安静地躺会儿。”
陈南星见林不凡态度坚决,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也只好妥协:“那……好吧。不过你要是感觉越来越难受,或者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一定得告诉我,千万别硬撑着,知道吗?”
“嗯……知道了……”林不凡含糊地应了一声,似乎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凉亭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剩下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炊烟气息。林不凡一动不动地躺着,紧蹙的眉头显示他此刻并不好受。
过了一会儿,林不凡忽然感觉脑袋被一双手轻轻托起,然后枕在了一个异常柔软、带着温热和淡淡馨香的地方。他有些诧异地微微睁开眼,视线向上,正好对上了陈南星低垂下来的目光。她不知何时调整了坐姿,将他的头小心地搬到了自己的腿上。
“别动,”陈南星的声音比平时轻柔了许多,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这样躺着能舒服点吧?我帮你按按头,可能会好一些。”
说着,她那带着微凉指尖的手,已经轻柔地覆上了他的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她的动作有些生涩,显然并不熟练,但那份专注和小心翼翼,却透过指尖的温度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林不凡愣了一下,随即顺从地重新闭上眼睛,不过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同时紧绷的神经在那恰到好处的按压下,竟然真的舒缓了一些。
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直到许红豆过来喊他们吃饭,林不凡才感觉脑袋的胀痛感消退了大半,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他撑着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对着陈南星由衷地笑了笑:“谢了啊,南星,感觉好多了。”
陈南星看着他脸色确实好转了些,也松了口气,笑着摇摇头:“没事,你感觉好些就行。”
林不凡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进裤兜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个小东西,递到陈南星面前。
那是一个小巧的木雕,雕的是一只憨态可掬、蜷缩着睡觉的小猫,线条虽然还略显稚嫩,不够圆润老道,但形态捕捉得却很生动,尤其是那微微蜷起的爪子和仿佛在轻轻抖动的胡须,透着一种笨拙的可爱。木头是新刻的,还带着淡淡的原木香气。
“喏,这个送给你,今天在木雕坊随手雕的,第一个……还算能看的成品。雕得不好,你别嫌弃,就当是……谢谢你刚才给我当人肉枕头和免费按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