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里的幼崽体温有点发凉,已经变成了一只浑身遍布软软绒毛的小红狐狸。
苏奈用短刀割破了掌心,管不得太多,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将溢出的血液直接喂到幼崽的嘴边,为了保证它能吞得下去,还不停的用外力辅助。
它太小了,胸脯伤的伤又太重了,饶是苏奈空间里有再多的药物,恐怕对它也只能起反作用,现在只能奢求她的血能给它带来一线生机。
但苏奈也不确定,尽管洛西他们曾经因为她的血而捡回过一条命,并且成功晋级,但这么小的躯体,谁也料不准会发生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萨莉亚在旁边坐立不安的看着。
虫舰爆炸之后,漫天的火雨让这场战争短暂的停滞了一会儿,现在火雨停歇了,兽人们与虫族的敌对关系又重新复苏,厮杀依旧没有停止,烧焦的空气中混合着血液四处的飞溅,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然而这些萨莉亚都听不见,她苍白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襁褓里的小狐狸身上。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冰凉的大掌握上了苏奈的手腕,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黑色的衬衫布条熟练的将苏奈掌心的伤口层层裹住,半哑的声音传来:
“她死了,小雌性,别再流血了。”
萨莉亚茫然的抬起眼来,看向出声的里森,好几秒后,意识到里森说了什么,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周边的景物开始旋转。
她被亚恩扶住,看向四周持续厮杀着的环境,一阵后,伸手将苏奈怀里的襁褓轻轻抽走。
淡红的幼崽绒毛湿湿软软的,被血液浸染,凉得吓人。
赶来的亚特看见这一幕,一向跳脱的性格也沉寂下来,愧疚的低声道:“……嫂子,抱歉,我没能帮你报仇,那名虫将……逃跑了。”
萨莉亚认真的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她是兽人,兽类感受生命的能力天生就很强,她能一遍遍的感觉到怀里的幼崽没了生命的迹象。
她的血液似乎也凉了下来,眼泪是一滴都没有的。
最后一遍确认幼崽没有生机,她整个人忽然很异常的平静下来,尽管语气还在抖:“你们不要管我,我把阿弥安置好,就来跟你们汇合……那名虫将,等我回来,别让他轻易死了。”
看见萨莉亚这样,苏奈胸口同样被哽住,她想要去安慰她,却被里森握紧。
他的声音有些异样的脆弱:“别去了,小雌性……最后的时间留给我。”
被布条裹住的掌心忽然有液体流动的触感,粘稠的血很快打湿了布料,而那些血不是她的。
苏奈心头一突,身侧的雄性已经没有预兆的倒了下去!
“里森!”她紧急护住他,却因为高大的雄性势如山倒的体重,还是不得不让他倒了下去。
这一护,才发现里森身上也到处都是血!他的后背烧焦,残留的布料黏在血肉模糊的背上,后腰甚至还刺着一块铁片!
苏奈试图去给他止血,却发现他连唇里都开始呛血,还吐出了血块,内伤不知道有多严重,她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被虫舰炸伤的,这种伤势,你当时在虫舰上?!”
她当即开始翻找空间,给他喂了吊命的药,那些药却被他唇里呛出的血顶出来。
苏奈始料不及。
他伤得这么重,刚才为什么一声不吭的站在她身旁,还帮她包扎手心?!
里森回答道:“是皇宫里那个人,要我送她最后一程,她知道我恨她。”
“咳!”又是一口血呛涌出来。
他胸口的衣襟也被血液打湿,强撑的意志弱了一点,喑哑道:
“我的确一直想报复她,想倾覆她的王朝,我蔑视她的一切,这些年……我筹谋过,我想让她失去纵横捭阖过的一切。”
“……但其实,我没那么想让她死。”
这个一贯说话只讲重点的戾气雄性,此刻却变得有点絮絮叨叨:
“……我没想让她死……她却来求我。”
他病白的脸上很是自嘲:“我总是被她算计……送我去当质子时,她算计我的信任,现在又算计我对她的报复。”
“她真是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我要的没那么多,想毁掉的也不多。”
“我只是,想让她停下野心,看一看自己的儿子。但她从来都不肯……咳,咳咳!”里森又呛了一声,然后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多的血液溢出来,流过脖颈,狼狈的到处打湿。
“闭嘴!”苏奈低声斥他:“里森,这些话以后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说,但不是现在!你给我保留好体力,把药丸吞下去!”
“没用了……”他呕着血,把她固执的试图取下绷带给他喂血的手握紧,视线在苏奈焦虑的脸上聚焦,语气喑哑和缓:
“苏奈,你是个强大的雌性,可你的强大又和她不同……有时候,我在你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看见你的在意和维护,你不知道我多狂喜……”
“我本能的追逐你,掌控你,想要的不就是你眼里出现我的影子吗,如果时间返回……我就早些臣服你,这样还能多跟你待些时间。”
“闭嘴!保留体力!”苏奈斥他。
他斯文病态的脸上很不合时宜的扯出了笑来:
“……爆炸的前一刻,我在虫舰上正在想你,你就冲破天际出现在了虫族的光幕上……所以我知道,我还能见你最后一面……真是命运眷顾。”
“我让你闭嘴!”苏奈紧急喝他,她去擦他唇边的血液,但是怎么擦都擦不完,她即刻将他平放,试图做出应急措施,但是手臂却被他拉住:
“没用的。”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扣住她,捏得她有些痛。
他的视线无限留恋,眼睛却开始沉重的合上,只剩湮灭的最后一点声音极低的传出,
“别跑,小雌性……别再跑了。”
“这次……我没力气追你了。”
苏奈僵在原处,察觉到力道变弱,她下意识的想要将他的手扶住,那只手掌却松了下去,垂在地上,高大的身形化为了一条蜿蜒的,长长的,遍布伤痕的黑蛟。
它安静的伏在遍是残骸的地上,乖巧极了,比臣服她的那一日,还要乖巧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