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冰隙之内,是超越想象的极寒。
这里的寒冷已非能量或法则,而是一种近乎形而上的存在状态。
光线在此扭曲、迟滞,仿佛也被冻僵。空间结构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无数冰晶折射后的破碎感,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数碎裂的镜面之上,随时可能坠入未知的维度。
涅拉尔刚一闯入,便感觉自身的无间神律运转速度骤降,连寒狱神华都仿佛要在此地最本源的寒冷面前凝固。
群王冠冕的光芒被压缩到仅能护住神核,手中的“寻星终尽”也变得沉重无比,弓弦上律法流转近乎停滞。
十道神华于此黯淡,恰如萤火见皓月。
他强忍着几乎要冻结思维的恐怖环境,地向前缓步前进。
冰隙深处,并非预想中的狭窄通道,而是一片更加广阔、更加诡异的冰核空腔。
空腔的中心,没有王座,没有心脏。
只有一株……巨大无比的、完全由幽蓝寒冰凝结而成的“树”。或者说,是树的“化石”,树的“概念冰结”。
涅拉尔希芙停驻,露出思索的神色
在记忆之中,无论是黄金还是熔炉百相均以树的形态呈现,眼下的寒狱亦是如此。
“时间不多了,古王与半神恐怕已在赶来了路上”希芙开口。
它的枝桠扭曲盘结,向上刺入虚无,仿佛支撑着整个寒狱的架构;它的根须则向下蔓延,深入看不见的底层,似乎汲取着更深邃的冰冷。
这冰树通体晶莹剔透,内部却冻结着无数难以名状的、仿佛世界最初模样的原始符文,它们如同被冻结的血液,在冰晶中缓缓流淌、生灭。
而在那巨大冰树最为粗壮的一根枝桠上,悬挂着一枚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的幽蓝棱晶。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精纯至极、不含任何杂质的寒狱本源之力扩散开来,维持着整个空间的绝对死寂,并通过某种无形的联结,供给着外界的古王。
这,就是寒狱的真正核心!是古王力量的源泉,也是其苏醒仪式的最终锚点!
但更让涅拉尔目光一凝的是——
在那枚搏动的寒狱棱晶下方,冰树的根部,竟然盘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同样被厚厚的幽蓝冰层覆盖,看不清面容,只能大致分辨出那是一个穿着古老萨米尔服饰的巨人身形。他低垂着头,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按在冰树的根系之上。他的身体,仿佛已经与这棵冰树、与整个寒狱核心生长在了一起。
一股微弱却异常纯粹的寒狱气息,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与那棱晶的搏动隐隐呼应。
他不是古王。他的力量层级远未达到那个境界,甚至比外面的半神还要微弱一些。
但他似乎是……这座核心的“看守者”,或者更像是……一个维持核心与外界古王联结的“活体祭品”或“转换器”?
就在涅拉尔发现他的瞬间,那冰封的人影,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道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绝的意念,艰难地穿透万古冰封,传入涅拉尔的感知中:
“…我为…世界…带…来…死寂”
“…我使…族人…失去自…由”
“…耀眼…黄金…黯淡之后,寒狱…将流淌于…每一个失去情感…的世界”
这意念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压抑,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悔恨。
涅拉尔脚步一顿,银白的眼眸地审视着那冰封的身影。无数念头飞速运转。
“那是昔日最初的萨米儿”
“是他接引了那位遥远的存在,寒狱的具象在身躯展现”
“而那萨米儿的古王正是这名为永冬的树上,所结出的最大的果实”
“当下,我们只需斩断维系其存在的根脉,便能阻止对方的诞生”
“我们也可利用这寒狱的源头,利用他踢出你体内那斑驳的祝福”希芙开口,目中流露些许神情。
“其他的神律只能发挥英雄尽头的水平,通过凝固与定格之后使其化作具象之物,使其成为使用之物,而非影响你的内在”
“祂们动摇着你,蛊惑着你,使你成为那高天之外的唯一阻碍”
“但你总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不是吗?”
涅拉尔沉默片刻,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如果那位囚徒还在的话”
“是的,以自由为代价的他是最适合接过寒狱赐福的存在”
“只是你将他赌在了原初与灰雾之中”
“剔除所有由联结产生的祂们,所有祂们的赐福,毕竟你已经目睹他们”
“宁姆格福的流浪者,利耶尼亚的遗忘者,盖利德的腐败眷属,亚坛高原的受刑者,化圣雪原的抱薪者,还有那地底深处的白金之们”
“你已目睹他们的命运,他们既定的结局”
“接下来选择祂们还是他们由你决定”
“登天之后无论是祂们还是他们都会成为祂的一部分,与祂一同坠落”
除了寻星终尽与群王的冠冕,他体内还残存着其他神明的赐福伟力,这些伟力无需器具便能施展。
如今在这绝对的寒狱压迫之下,其余的神华开始收缩与凝固。
涅拉尔目光微动,缓缓的点头,开始剥离体内其他的本质只保留无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冰川世界崩塌般,从冰隙入口处碾压而来!
古王那庞大的冰川身躯,正一寸寸地、强行挤入这片本属于祂的诞生之地。
祂的进入,让本就极不稳定的空间结构发出了濒临解体的呻吟,无数空间镜面般的碎片瞬息破碎而后湮灭。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涅拉尔!
……
与此同时,外界,巨人山顶。
寻火者之王——一位身披残破灰烬铠甲、头戴歪斜荆棘冠冕、周身燃烧着并不耀眼却异常顽固火焰的高大身影——正手持那柄巨大的螺旋剑,与五位寒狱半神战作一团。
他的剑术大开大阖,带着某种历经无数死亡的沉稳与决绝,每一次挥击都带着焚尽一切的炽热,逼得五位半神不得不暂避锋芒,尤其是那两位萨米尔半神,对那火焰似乎有着基于本能的忌惮。
那不是交界已知的任何一种火焰。
但毕竟是以一敌五,他虽然强大,却也一时无法突破封锁,只能勉强维持不败,使其无法靠近大锅上方的冰隙。
就在古王挤入源头,其威压彻底与外界隔绝的刹那——
咚!
一声沉重而突兀的叩击声,突然响彻了混乱的战场。
声音并非来自交战双方,而是来自于……那口重新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大锅!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锅的内部,敲击着锅壁!
咚!咚!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交战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滞,目光投向那口诡异的大锅。
只见那暗红色的火焰剧烈地翻腾起来,锅壁上那些古老的铭文依次亮起,发出灼热的光芒。
锅口的空间开始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中挣脱出来!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只覆盖着漆黑焦痕、指甲破碎、却蕴含着难以想象力量感的巨大手掌,猛地从锅口的火焰中探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锅沿!
紧接着,是另一只手掌。
两只手掌同时发力!
轰隆!!!
整个火焰大锅的暗红色火焰猛地向内一缩,随即轰然爆发!
一道无比高大、无比强壮、周身覆盖着漆黑焦痕与暗红火纹、散发着蛮荒与暴烈气息的巨人身影,硬生生地从那口大锅中……爬了出来!
他站立在山顶,其高度甚至超过了那几位萨米尔半神!他残破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灼热的、带着浓浓硫磺与怨恨气息的气流。
他那双巨大的眼眸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代表失败与复仇的暗红火焰。
他抬起头,无视了在场所有存在,望向了雪山之巅,望向了那道冰隙的方向,发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声咆哮:
“吼——!!!”
这咆哮声中,充满了被永恒囚禁的愤怒,以及……一种仿佛宿命般的无奈!
火焰巨人!昔日被玛丽卡女王击败并囚禁于此、作为封印一部分的最后火焰巨人,在涅拉尔送来他另一半灵魂之后,竟于此开始苏醒。
那远古以前,受赐恶神的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独眼,亦是所有锻造者遗迹的创造者
融火者!
于此诞生,只为那位联结者带去
真正的第三份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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