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终于告别了滑腻硌脚的盐晶,踩上了覆盖着灰绿杂草的坚实土地——杂草的根须在泥土里盘根错节,牢牢抓住地表,叶片上还沾着清晨凝结的盐霜,泛着细碎的白光;扭曲的树干向天空伸展着皲裂的枝干,树皮如老人的皱纹般深刻,偶尔有几片枯黄的叶子从枝头飘落,“沙沙”落在肩头。踏上地面的瞬间,踏实与轻松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几分。赫斯望着被白茫茫盐湖三面环绕的盐山,山体灰黑如淬火的精铁,沟壑间顽强生长着绿色灌木,像是镶嵌在黑铁上的翡翠。他轻轻吐出口浊气,眼中闪过丝释然,自言自语道:“终于来了!希望帕图斯确实在这里。”
卡玛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草叶的清凉透过满是破洞的亚麻裤传来,稍微缓解了几分疲惫与灼痛。他抬手摸着脸颊和胳膊上被盐泉喷溅的烫伤——那些红肿的痕迹还泛着灼热的痛感,皮肤表面起了细小的水泡,一碰就忍不住龇牙咧嘴,倒吸凉气。他哆嗦着道:“真疼死我了!早知道会遭这种罪,我真不该跟着你们出来!枯孤岛的暖阳、无底泉那么清凉,还有我没写完的《蓝翅草》,可比这处处是陷阱的鬼地方舒服一万倍!”
阿基里塔斯瞥了他一眼,满脸不屑,故意挺了挺结实的胸口道:“你那点儿伤算什么?我刚才用舌头尝泉眼水,舌头都快被烫熟了,现在还发麻,也没像你这样哭哭啼啼喊疼。”说着故意伸了伸舌头,舌尖上的红肿疤痕痕迹清晰可见,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炫耀。
卡玛什看着阿基里塔斯又恢复了精神百倍的模样,愤懑地瞪着他,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道:“废话!你是能变身的红蛸怪,就算断手断脚都能马上长好,恢复力比野狗还强!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诗人,皮肤被烫了就是真疼,能一样吗?”
“唠叨鬼,你才是章鱼!你全家都是章鱼!”阿基里塔斯瞬间怒不可遏,嗓门堪比炸雷,双手叉腰瞪着卡玛什,“明明是有个红蛸鬼一直阴魂不散尾随我,再乱说话,当心我把你打得拉裤兜子里!”
赫斯没有理会两人的争执,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回头望了望旁边那座空空的小山丘——山丘上只有几丛枯黄的杂草在风中摇曳,连只筑巢的飞鸟都没有,寂静得有些诡异;又将视线投向不远处山脚的盐矿洞,洞口黑漆漆的,像一张沉默的巨嘴,洞口边缘的岩石上还残留着矿工凿刻的痕迹,隐约能看到洞内反射的盐晶微光。赫斯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除了盐腥味,还夹杂着丝若有若无的腐气,他压下心中的不安,慢步向盐洞走去,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稳当,掌心已悄悄攥紧了腰间的洛兹剑柄。
阿基里塔斯见状,急忙推在自己面前唾沫横飞的卡玛什,紧随赫斯其后快步来到这个巨大的矿洞前——洞口足够容纳三匹战马并行,边缘的盐岩被岁月磨得有些光滑,还能看到零星的凿痕。他惊讶地张大嘴,声音里满是好奇:“原来他们是从这里采盐!我还以为整个盐山就是块巨大的盐块,直接敲下来就能煮肉、腌鱼,没想到还要这么费力地挖洞!”
赫斯警惕地走入矿洞,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插着一支燃烧的火把,橙红色的火焰在空气中跳动,将洞内的景象一点点照亮。洞壁上布满了晶莹剔透的盐晶,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像夜空中散落的星星,又像镶嵌了无数细小的碎钻,随手一碰,指尖就能感受到盐晶的冰凉与细腻。矿道时而蜿蜒曲折,狭窄处需要侧身才能通过,盐晶会刮擦着衣角发出“沙沙”声;时而如连环漏斗般向下深入,只能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缓慢下行,木梯的每一次晃动都让人提心吊胆。三人有时踩着摇晃的木桥,有时手脚并用地顺着藤索向上攀爬,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处空旷巨大的洞穴——这里的墙壁如被精心切割的光滑切面,盐晶的纹路清晰可见,偶尔有人说话,声音就会在洞内久久回荡,空灵得让人头皮发麻,显得格外空旷。
卡玛什抬头望着洞穴的景象,瞬间忘却了之前的恐惧与疼痛,连呼吸都变得轻柔起来:墙壁泛着粉红中夹杂深红色条带的光泽,像极了上好的玛瑙,玲珑剔透的盐晶反射着火把的光亮,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幻境;顶部则像由无数巨菱形宝石拼接而成,每一块“宝石”都折射出不同的色彩——红的似火、粉的如霞、银的像霜,交织在一起,绚丽夺目,连空气中都漂浮着细小的盐粒,在光线下闪烁。他忍不住惊叹道:“哇撒,怎么这么漂亮!这简直比书里说的圭毋帝国皇宫宝库还要壮观,要是能在这里写一首诗,肯定能成为传世佳作!”
赫斯却没有心思欣赏这罕见的美景,他侧耳仔细听着洞中的动静——除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偶尔还会传来细碎的“沙沙”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的盐晶后面移动,却始终看不到身影。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格外响亮:“帕图斯!亚赫拉让我来找你!你在里面吗?”但洞内只有他的声音在反复回荡,从近到远,又从远到近,最终归于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阿基里塔斯也将双手拢在嘴边,对着洞穴深处大喊:“老帕!我是阿基!我跟赫斯一起来看你了!你要是在里面,就应一声!我们还带了点枯孤岛的荸荠饼,你最爱吃的那种!”洞穴依旧寂静无声,连之前的摩擦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整个矿洞只有他们三个人。阿基里塔斯无奈地摊摊手,对赫斯道:“赫斯,这里没人,咱们再去山上其他地方找找吧,或许他们觉得矿洞太闷,回部落吃饭或者去附近的林子打猎了,没在洞里。”说着蹲下身子,捡着那些褐黄色的盐块——满满当当地塞进腰间的马甲裙口袋里。
突然,一阵“嗡嗡嗡”的细微声响传来,像是成千上万只昆虫在振翅,又像是某种金属器械发出的信号,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卡玛什瞬间警惕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双手紧紧抓着胸前挎包布条,四下张望,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紧张:“什么声音?这洞里不会还有什么藏起来的怪物吧?”
阿基里塔斯凑近赫斯,将耳朵贴在他的背上,仔细听了听,然后忍不住笑道:“哪有什么怪物,分明是你肚子饿了在叫!”
“嘘!”赫斯打了个安静的手势,又抓住腰后的洛兹剑柄,指节咯嘣声响清晰可闻,压低声音道:“波潵琉游魂的警报触角在响,咱们快离开这里!”话刚落,洞穴四周的钟乳石后面、高处的岩石缝隙里,突然冒出一群怪人——他们赤裸着上身,皮肤白得像终年不见阳光的积雪,连头发和眉毛都是光秃的,只有一双如熔岩般荧红的眼瞳,死死盯着赫斯三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而舔着手中盐块的阿基里塔斯似乎还没意识到危险,反而好奇地打量着这些身体雪白的人,伸手戳了戳赫斯的胳膊:“他们好白啊!比那些住在巨石城的白皮人还白,难道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太阳,一直在矿洞里挖盐吗?”话音未落,几个白化人突然“嗖嗖”从高处跃下,动作快得像捕猎的猎豹,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直奔三人猛扑而来。
而早有防备的赫斯在白化人跃起的瞬间,迅速抽出腰间的洛兹火链抖着横甩而出,火链上燃起的橙红色火焰如活物般缠绕着链身,散发出灼热的温度,伴随着虚甩而出火链的“呼”声热浪逼退了最先扑来的两个白化人,他们的皮肤被火焰燎到,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焦糊味。同时,赫斯转身一把扯住卡玛什的胳膊,手腕用力,带着他纵身跃到墙壁上方的一个小洞口,拉着这个浪荡诗人沿着通道往洞外跑去。
阿基里塔斯虽然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赫斯如此紧张,也急忙弹射道这个洞口,跟着向前狂逃,边从背后甩出几条暗红色的章鱼腕足用力扒拉矿洞两侧的木支架。那些支架本就老旧,被腕足一碰就“轰隆”倒塌,断裂的木头和盐晶散落一地,扬起阵阵灰尘,暂时阻挡了身后的追兵。等三人气喘吁吁地跑到矿洞外,胸口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回头看着冒着尘烟、逐渐坍塌的矿洞,刚想靠在树干上喘口气,却见十几个白化人从矿洞的废墟中闪了出来,他们眼瞳中的荧红光芒更盛,手中拿着锋利的短铜凿,铜凿的刃口泛着冷光,直奔三人而来,透着浓烈的杀意,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冰冷起来。
赫斯本能地侧身躲闪,动作快如掠过盐面的风,可“余念人”的短铜凿刃凌厉,在他脸颊与胸口划开三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鲜血“汩汩”涌出,顺着下颌线滴落,染红了胸前的褚衣,在盐晶地面上砸出点点暗红痕迹。阿基里塔斯也被一名“余念人”踹中后腰,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在盐地上打了几个滚,细小的盐粒嵌进擦伤的皮肤里,疼得他龇牙咧嘴撑着地面爬起身,死死盯着这几个面无表情、眼泛荧红的怪人,语气里满是愤怒与疑惑:“这几个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快!”
而赫斯却已薅住吓得腿软的卡玛什,转身就向远处奔逃,声音急促而沙哑:“快走!他们是‘余念人’!”
望着顺着盐湖边缘狂奔的赫斯,阿基里塔斯迅速弯腰抓起地上的粗沙,手腕一扬洒向追来的“余念人”飞去,想要迷住对方眼睛趁机逃离。可“余念人”仿佛没有视觉般,双脚如踩疾风,流星奔雷般追向三人,脚掌踏在盐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距离越来越近,荧红的眼瞳在阳光下透着森然寒意。
发现盐矿的“余念人”速度如此惊人,赫斯弯腰扛起卡玛什,边跑边向阿基里塔斯大喊:“不要离开地面!天雷网还在!”
话音刚落,三个“余念人”突然纵身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惨白残影,挥舞着短铜凿直劈阿基里塔斯的头顶——铜凿刃口泛着冷光,带着破空的“咻”声。危急时刻,一道暗紫色光晕从赫斯体内疾射而出:垩煞桀游魂及时回头,甩出三把泛着煞气的幻斧,斧刃裹挟着暗紫色气流,“咻咻咻”几声,精准击中半空的“余念人”。“余念人”发出沉闷的嘶吼,被狠狠击落地面,盐晶被砸得四处飞溅,如碎玉般散落。
阿基里塔斯惊魂未定,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急忙甩出四条暗红色腕足,吸盘紧紧扒住盐湖边缘的盐泉石墩——石墩被滚烫的盐泉熏得发烫,腕足触碰到的瞬间传来阵阵刺痛——在滚烫的盐泉间辗转狂奔,边跑边不时幻化回人形,躲闪着天空不时袭向地面的雷电,怒喊道:“为什么那些雷不劈他们?凭什么只盯着咱们!”
赫斯边逃边从腰间抽出洛兹短剑,手腕翻转,短剑带着凌厉的风声向后抛掷——剑刃精准击中几名即将追上的“余念人”胸口,将他们击倒在地,“他们是‘余念人’!,天雷对他们没用!”
话音未落,被洛兹短剑击倒的“余念人”重新站起身,没有丝毫损伤,兔绒被按下重启键的木偶,弹射着继续追向三人,眼瞳中的荧红光芒愈发浓烈,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染成血色。
阿基里塔斯顿时奔跑如飞,肺部像被滚烫的盐泉熏过般疼痛,气喘吁吁回头却发现赫斯因为扛着卡玛什,而被抛在身后,慌忙用腕足卷起地上拳头大的盐块,像扔投石机般向“余念人”砸去——可盐块刚靠近对方,就被这些“余念人”抬手打得粉碎,盐粉漫天飞舞。正当自己再想要转身逃离,身后的几名“余念人”转而向自己而来,眨眼间扑到近前死死缠住他的四肢,短铜凿“噗嗤”一声刺进他的左肩,鲜血瞬间染红了腰间的矮人马甲裙。
逃到远处的赫斯见状,忙将卡玛什扔开,转身冲回怒吼着变身半兽人,挥舞着燃烧着狱火的洛兹火链,火链带着“呼呼”的灼热气流,猛冲向缠住阿基里塔斯的“余念人”。“砰”的一声巨响,火链狠狠砸在“余念人”身上,几名“余念人”被巨大的力道击飞,重重撞在盐堆上,盐堆轰然坍塌,将他们暂时掩埋。
阿基里塔斯浑身是血地站起身,低头看着自己只剩下四条的腕足——另外六条腕足被“余念人”的铜凿斩断,断口处还在不停冒血,暗红色的血液与盐晶混合,结成诡异的硬块。他彻底被激怒了,双眼通红如烧红的烙铁,暴怒道:“你们这群猪头怪物!敢断我的腕足,我跟你们拼了!”话音未落,淡红色的光晕从他体内爆发,如潮水般席卷全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眨眼间变身成巨大红蛸怪——十条覆盖着黑红倒刺的腕足在空中挥舞,尖端泛着锋利的寒光,像十把随时会出鞘的刀。他嘶吼着冲上前,腕足如鞭子般狠狠砸向从盐堆里爬出来的“余念人”。
可十几个“余念人”很快重新站起身,迎面扑向半兽人形态的赫斯和红蛸形态的阿基里塔斯。阿基里塔斯的黑红腕足紧紧缠住“余念人”的身体,长满尖锐倒钩的腕足用力拉锯,刀锋般的巨齿狠狠啃咬对方的皮肤——可“余念人”的身体像铁打钢铸般,连一丝划痕都没有,反而更加疯狂地用短铜凿刺向阿基里塔斯的软肉,铜凿“噗嗤”一声刺进他的腕足,墨绿色的体液与暗红血液混合流出,而天空的雷电如同刺眼的巨大梭机,不停连续轰击着变身红蛸怪的阿基里塔斯,焦糊味弥散、碎肉石块横飞。
半兽人赫斯刚想上前支援,也被道闪电击中,差池间让几名“余念人”缠住——他们像藤蔓般粘在他的四肢上,短铜凿不停刺向他的肌肉,牙齿疯狂撕咬他的身躯,甚至一个“余念人”爬到他的肩头,想要咬他的脖颈。半兽人赫斯只能拖着身上这些余念人连连后退,并努力闪躲着那不时劈来的闪电,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顺着肌肉的纹路往下淌,在盐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体力如泄洪般快速流失,挥舞火链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此时四周早已被雷电轰击的地动山摇、烟尘遮天蔽日,察觉到半兽人赫斯越来越虚弱,垩煞桀游魂忙从他体内飘出,暗紫色的煞气在他周身凝聚成实体——他化作煞气巨人,一把抓起缠在赫斯左臂上的“余念人”,像扔垃圾般抛到远处的盐泉里,滚烫的盐泉“滋滋”作响。他又抬起大脚,将一个个冲上来的“余念人”狠狠跺在脚底——盐地被踩出一个个深坑,“余念人”的身体被踩扁,可骨骼与皮肤仍在缓慢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拼接。
连滚带爬的卡玛什逃到不远处,因之前的颠簸和那震耳欲聋的雷电,这个虚弱的诗人扶着处盐堆不停呕吐——胃里的干粮与水混着胆汁吐出,落在盐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好不容易用袖子擦了擦嘴,大口喘气,却被垩煞桀游魂跺脚的震动颠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刚压下去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喉咙,又开始不停作呕,连挎包和其中的《时间之书》都被颠落在了一边。
虚弱的波潵琉游魂也从赫斯肩头探出半截身子——他的淡蓝色身体被之前的盐泉腐蚀得只剩薄薄一层,像快要融化的冰——举着冰啸三叉戟,对准追来的“余念人”释放寒气。一道道冰柱从三叉戟尖射出,瞬间将几名“余念人”冻成半透明的冰雕,可“余念人”只是轻轻挣扎,冰块就“咔嚓咔嚓”碎裂,他们从冰中脱身,毫发无损地继续向赫斯冲来。被垩煞桀游魂踩扁的“余念人”,身体也在慢慢复原,骨骼顺着盐地蠕动,皮肤重新覆盖,仿佛永远不会被摧毁。
垩煞桀游魂彻底暴怒,双手举起双面巨斧——斧面泛着暗紫色煞气,边缘闪烁着寒光——怒吼着挨个猛劈“余念人”:“你们这群打不死的怪物!我今天非要把你们劈成碎末!”巨斧带着“轰隆”的巨响,混着一道道凌空而至的闪电,将“余念人”劈成两半炸碎,可下一秒,他们那破碎的身体就像被磁铁吸引般重新合拢,继续扑来。
就在这时,远处的盐山矿洞突然发出“轰”的震天巨响,洞口喷射出大量白色烟尘,如蘑菇云般升腾而起,遮蔽了半边天空。紧接着,成千上百的“白化余念人”从矿洞里鱼贯冲出——他们赤裸着上身,皮肤惨白如纸,眼泛荧红,手中的短铜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潮水般向这里涌来。荧红的眼瞳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如燃烧的鬼火,看得人头皮发麻,连盐湖的风都仿佛变得冰冷刺骨。
望着潮水般涌来的“白化余念人”大军——他们惨白的躯体在阳光下泛着死寂的光,荧红的眼瞳连成一片,像燃在盐地上的鬼火——半兽人赫斯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危急之下,他昂头发出震彻天地的怒吼,重叠和声震得周围的盐粒簌簌跳动:“烈燃净空!”
随着吼声落下,悬浮在半空的洛兹短剑突然爆裂,无数道金红色光芒如流星碎雨般四散飞溅,瞬间遮蔽了天地间的光线。刺目的白光甚至遮蔽了那一道道凌空而来的闪电,灼热的狱火从剑刃碎片里喷涌而出,像活物般顺着盐湖湖面快速蔓延——原本白茫茫的盐晶被烈火映照成一片火海,盐粒遇热爆裂的“噼啪”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盐晶燃烧的焦糊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波潵琉游魂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化作一道淡蓝光流,“嗖”地钻进半兽人赫斯体内,只敢露出半只涡流眼观察外界;浑身裹着火焰的垩煞桀游魂却依旧凶悍,他挥舞着双面巨斧在火海中横冲直撞,斧刃带起的暗紫色煞气与烈火交织成诡异的光带,将靠近的“余念人”劈成两半,黑红色的腐液溅在火上,发出“滋滋”的怪响。直到火焰烧透他的煞气躯体,垩煞桀游魂才不甘地嘶吼着退回赫斯体内。
变身“红蛸幽誓”的阿基里塔斯见状,慌忙用仅剩的四条暗红色腕足紧紧缠满全身——腕足上的倒钩相互勾连,像裹了一层坚韧的铠甲,他蜷缩着身体趴在盐地上,试图在“烈燃净空”的烈焰中保全自己,腕足与盐地接触的地方,已被高温灼得泛起焦痕。
不过片刻,“烈燃净空”的白光逐渐染上猩红,像燃烧的晚霞笼罩整个盐湖。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后,湖面被爆燃成一片通红,高温将空气扭曲成波浪状,连远处的盐山轮廓都变得模糊。冲在最前面的“余念人”瞬间被烈火吞噬,惨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变黑,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随即瘫软成焦黑的炭块,又在持续的高温中碎裂成粉末,堆积在焦黑的盐地上,像一层丑陋的黑霜。
烈焰渐渐消逝,盐湖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灰烬,风一吹,便扬起漫天尘雾。力气耗尽的半兽人赫斯身形缓缓缩小,最终恢复成人形。他晃晃悠悠地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脚下的灰烬,形成暗红色的印记。
“幸亏你只用了三分力道,不然这整片盐湖都会被炸穿,咱们都得被烧成灰!”垩煞桀游魂从赫斯肩头冒出来,他的暗紫色躯体还沾着零星火星,一边用斧柄轻轻拍打着背后的火苗,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语气里满是后怕。
阿基里塔斯松开缠在身上的腕足,疲惫地变回人形,浑身伤痕地“扑通”瘫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他张着嘴,口中还不停三三两两地往外冒着细小的水泡,那是强行使用“裂骨泡沫”留下的残迹,水泡落在灰烬上,瞬间就被吸干了水分。
不远处抱着挎包和《时间之书》的卡玛什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半个盐湖已被烧成焦土,原本晶莹的盐晶变成了黑灰色的硬块,空气中飘着的灰烬落在脸上,带着灼热的温度。他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发现居然毫发无损,连衣角都没被烧坏。低头一看,才发现怀中的《时间之书》正散发着柔和的银蓝色光辉,书页上的古老符文在光芒中若隐若现,像在守护着他。卡玛什心中一紧,忙将这本神奇的书死死抱在怀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救命的光芒突然消失。
喘息良久,阿基里塔斯挣扎着翻身爬起,脑袋还有些昏沉,脚步虚浮地挪到赫斯身边。看着赫斯浑身深可见骨的伤口——尤其是腹部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渗出——他呼呼直喘、身体摇摇欲坠般晃悠着道,“赫斯...你...没事吧?”
赫斯缓缓转过身,用手紧紧捂着不停冒血的腹部,指缝间的鲜血顺着指节滴落。他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别管我...你带卡玛什走!”
眼皮都快睁不开的阿基里塔斯惊愕苦笑一声,仰面直挺挺摔倒在地,嘴角冒着泡沫嘟囔道:“余念人都...成粉末了...为什么还要...走?”
“呵呵!”拄着双面斧的垩煞桀游魂回过头,扫了眼胸口起伏却无力动弹的阿基里塔斯,随即耷拉嘴角,语气里带着嘲讽道,“你第一次见‘余念人’吧?真以为一把火就能彻底消灭他们?只要怨恨还在,他们就永远杀不死!”
阿基里塔斯咽了口唾沫,费力地抬起软哒哒的脑袋,气喘吁吁道:“死不了?我...我第一次...见这么白的‘人’.....”
垩煞桀游魂努力睁开险些被火焰烧结的眼皮——他的眼周布满焦黑的疤痕,此刻更显狰狞——指了指自己布满交错疤痕的脸,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我这张毁容的脸,就是拜他们所赐!”
阿基里塔斯盯着垩煞桀游魂那张扭曲恐怖的脸,咽了口唾沫,有气无力道:“刚才...你好像被烧得更严重了...疤痕边缘都焦黑了,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垩煞桀游魂没理会好似陷入恍惚的阿基里斯,转回身手紧握双面斧,向着对面那些又开始徐徐集聚的余念人粉末,摆出戒备的战斗姿势,侧脸道:“阿基,别废话!你要是能起来,就带着小白卡先走!”
阿基里塔斯侧脸看了看自己背后还在冒烟的两只腕足——那是刚才被火焰燎到留下的焦痕——努力翻过身,费力地爬到卡玛什面前,有气无力道:“白卡...你怎么...一点儿事都没有?难道是因为你白...和‘余念人’是一伙的...”
看着半跪在地的赫斯与面前半死不活的阿基里塔斯,卡玛什却脸色蜡黄地颤抖着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指向对面,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惧,连牙齿都在打颤:“他...他们...你...你快看身后!”
阿基里塔斯努力用腕足撑起身,还未爬起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无数只虫子在爬。他集中精神回头望去,只见刚才堆积在地上的“余念人”尸尘,正像有生命般从四面八方聚集,逐渐堆成一个个小小的土堆。随即,土堆慢慢隆起,黑色的粉末在空中重新凝聚成人形,连手中的短铜凿都完好无损。等他们抖掉身上残留的黑色残渣,又恢复了之前煞白的身形,荧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赫斯三人,嘴角还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阿基里塔斯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望着被烧到灰黑的盐湖边缘——那里,上千名“白化余念人”已经重新集结,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这边走来,脚掌踏在焦盐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空旷的盐湖上回荡,压得人连呼吸都要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