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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很害怕。”

辛容继续用他心理医生式的、安抚而共情的语气说道,“我们也是。但当‘角色’开始寻找‘作者’,这本身或许就意味着故事已经脱离了某种轨道。强行压制,可能只会让情况更糟。我们能不能……试着一起面对?”

“一起面对……”女人喃喃重复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容,“怎么面对?我连下一个情节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我卡在这里太久了……一切都乱套了……”

她终于承认了。

亲口承认了她就是那个执笔人。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辛容轻声问,尝试建立更个人的连接。

女人犹豫了一下,极其小声地回答:“……辛龄。”

“辛龄。”辛容念出这个名字,感觉无比奇异,甚至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姓氏。

这是造物主的名字。“我叫辛容。”

苏晓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打量起辛容。

她的目光掠过他冷静的眉眼,带着一种创作者审视自己角色的、混合着熟悉与陌生的复杂情感。

“你……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她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辛容心湖。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是因为他们脱离了“设定”吗?

“是因为我们‘活过来了’吗?”辛容试探着问。

辛龄的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回答,但眼神说明了一切。她避开了辛容的目光,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我需要时间。”她声音微弱地说,“我不能……不能在这里跟你们谈。”

“我理解。”辛容没有强求,“这个文件夹留给你。如果你愿意,可以通过里面的方式联系我们。”他在文件夹里留下了一个一次性的、不记名的电话号码。

辛龄飞快地瞥了一眼文件夹,又看了看辛容,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戒备和不确定。

“我不会告诉……‘系统’。”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声音压得极低,然后像是怕自己反悔一样,转身快步冲回了单元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辛容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这次接触比预想的要顺利,但辛龄那句“不会告诉系统”,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她果然知道系统!而且,听她的语气,系统和她的关系,似乎并非简单的“管理者”与“被管理者”?

他拿起手机,给方奕和其他人发了条简短的信息:“接触完成。她叫辛龄。承认了。先撤。”

回到合租屋,辛容将整个过程详细复述了一遍。

“她怕系统?”方奕敏锐地抓住了重点,“系统不是她设定的吗?”

“可能没那么简单。”舒游沉思道,“如果系统是更高维度的存在,用来监管无数个像辛龄这样的‘作者’和他们的‘故事世界’呢?辛龄的‘停更’和我们的‘觉醒’,可能触发了系统的警报或者干预机制。陆遥的出现,可能就是系统干预的表现。”

“所以辛龄也受系统制约?”江知返恍然,“她怕系统发现我们接触,怕系统采取更激烈的措施?”

“很可能。”辛容点头,“她那句‘不会告诉系统’,是一种脆弱的同盟信号。她在向我们示好,或者说,她在试图自保。”

这个发现让他们与辛龄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他们不再是简单的“角色”与“作者”的对立,而是在系统的阴影下,可能拥有共同利益的、奇特的共生体。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是在一种焦灼的等待中度过的。

那个一次性的手机静静地躺在茶几上,没有任何动静。

辛龄会联系他们吗?她是在犹豫,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3月23日,周一。凌晨。

辛容被枕边手机的震动惊醒。不是日常用的手机,是那个一次性的。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骤缩。方奕也立刻醒了,眼神锐利。

辛容拿起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明天下午三点,槐安里小公园凉亭。我一个人。你一个人。”

辛龄主动约见了!而且要求单独见面!

辛容将短信给方奕看。

方奕的眉头立刻拧紧:“不行。太危险。”他绝不放心让辛容独自去面对那个不确定的“作者”。

“这是她提出的条件。”辛容冷静地说,“如果我们不遵守,可能就没有下次了。这是建立信任的必要风险。”

“我可以在远处盯着。”方奕坚持。

“她很可能能察觉到。”辛容摇头,“她对这个世界有某种程度的‘感知’,别忘了那些异常。我们需要表现出诚意。”

方奕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但他知道辛容说的是对的。他紧紧攥住辛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如果有任何不对,立刻发信号。我会立刻冲过去。”

“我知道。”辛容反手握住他紧绷的手指,安抚地捏了捏。

第二天,3月24日,周二。

下午两点五十分。辛容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槐安里小区那个他们之前偶遇过王负责人的小公园。

春日的阳光带着暖意,公园里有几个老人在下棋,孩子在玩耍,一切看起来平和而普通。但辛容知道,这片平静之下,涌动着决定他们命运的巨大暗流。

他走向那个约定的凉亭。辛龄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依旧穿着那身宽松的家居服,外面套了件薄外套,坐在长椅的一端,双手紧张地交握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辛容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中间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

“你来了。”辛龄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嗯。”辛容应道,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阳光透过亭子的格栅,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孩子们的嬉笑声隐约传来。

沉默了良久,辛龄才仿佛鼓足了勇气,再次抬起头,眼神里依旧有恐惧,但多了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我……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就从‘停更’开始,可以吗?”辛容引导着她,语气温和。

辛龄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我写不下去了。”她开始诉说,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痛苦的哽咽,“这个故事……它本来不是这样的。它应该是一个……关于冒险、成长和羁绊的无限流故事。你们……你们应该在不同的副本里战斗,升级,揭开系统的秘密……”

“但是,”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卡住了。在第十一层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了。我设想了无数种恐怖的副本,光怪陆离的规则……但最后,我不知道为什么,笔下出现的,却是这个……这个普通的城市。”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迷茫和自我怀疑:“我好像……失去了那种创造激烈冲突的能力。我只能写下这种……平庸的、窒息的日常。我看着你们在里面挣扎,找工作,为生计发愁……我写不出你们破局的办法,我甚至……我开始害怕你们。”

“你害怕我们什么?”辛容轻声问。

“我怕你们……恨我。”辛龄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把你们困在这里。我给了你们意识和情感,却让你们承受这种绝望。我更怕……怕你们意识到我的存在后,故事会彻底崩溃。系统……系统不会允许故事长时间脱离‘主线’太远的,尤其……尤其是当‘角色’开始产生‘元认知’……”

“系统到底是什么?”辛容抓住了关键。

辛龄的脸上露出了更深的恐惧,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仿佛怕被什么听到。

“系统……它……它是‘管理者’。”她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它维护着无数个故事世界的运行,确保‘剧情能量’的稳定产出。当故事陷入停滞,或者出现……像你们这样的‘异常’,它就会介入。修正,或者……清除。”

“陆遥……”辛容提起了这个名字。

辛龄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他是系统的‘执行者’之一。他脱离了我的笔,他出现在这里,意味着系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他在调查,也在……监控。”

果然!陆遥代表的是系统!他的出现是干预的前兆!

“那个符号呢?‘墨痕’又是什么?”辛容追问。

“‘墨痕’……是我试图留下的一些……标记。”辛龄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当我卡文卡得厉害,当世界开始出现不稳定的‘噪点’时,我会无意识地在设定里留下一些痕迹……像是求救,又像是……试图抓住一点控制感。那个符号,可能是我潜意识里,对‘核心’、对‘关键点’的一种标注……我也不完全清楚。”

她的解释带着创作者特有的模糊和感性,但辛容听明白了。

那些符号,是辛龄在创作困境中,精神压力的一种外在投射,无意中成为了这个世界底层代码的“注释”或者说“裂缝”。

“那我们……能做什么?”辛容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怎样才能避免被‘清除’?怎样才能……让故事继续下去,或者说,让我们获得自由?”

辛龄看着辛容,眼泪不断地流下,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痛苦。

“我不知道……”她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或许只有一个办法……”

她停顿了很久,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颤抖着说出那句话:

“或许……需要我……写下结局。”

写下结局。

这四个字,像最终的审判钟声,在辛容的耳边嗡嗡作响。

是意味着他们的终结?还是……通往未知自由的可能?

一切的答案,似乎都悬在了辛龄那支停滞不前的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