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烛洺赫的神色骤变。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向单灵灵，伸手去抓她的手臂。
“灵儿，退开！”
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从九阴掌心蔓延出的黑雾，与其说是雾气，更像是活着的东西，它无声地张开，卷着阴冷的气息，将单灵灵一口吞没。
单灵灵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寒意顺着脊骨窜入体内。
下一瞬，她彻底被黑雾吞噬。
世界，静止了。
耳边的冥河声消失了，狂风也消失了，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模糊。
一切都被剥夺，只剩下黑。
无边的黑。
单灵灵本能地唤出腾蛇之火，掌心的火光跃出，在虚空中闪烁，但那火焰仅照亮她脚下的一寸地面，周围仍旧深不可测。
“这是……哪里？”
她压低声音，声音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忽然，右后方传来一股极其细微的气息，危险的本能让单灵灵寒毛倒竖。
“谁？！”
她猛然转身，无归在手，寒光划破黑暗。
“锵——！”
下一秒，无归几乎是拥有了自我意识一般朝前劈出，溅起一串耀眼的火花，可那火花在空中只停留了半息，便被黑暗吞噬。
没有碰撞声，没有回响。
那一击，仿佛劈进了虚空之中。
手中突然一空，正在用力的单灵灵险些朝前跌倒，她稳住脚跟，紧握无归，呼吸愈发急促。
下一瞬，左前方又是一阵寒风袭来，刀光未至，杀意先行。
单灵灵怒喝一声，身形微旋，长刀再出，火焰顺势爆开。
“铛！”
金属擦击的火星映亮她的眼。
然而，黑暗之中依旧什么都没有，连影子都没有。
“九阴！”
单灵灵实在受不了了，她的怒吼在空旷无边的黑暗中炸开，却没有回音。
“你给我出来！”
“躲躲藏藏算什么！有本事就正面来打一架啊！”
回应她的，仍旧是死寂。
单灵灵心头的火被压得发疼，正欲再开口时，脚下一阵冰凉，她猛地低头，这才发现，墨色的液体，不知何时已经漫过了她的脚背。
那液体是血液般的粘稠质感，微微翻滚着，散发出森冷的寒气。
一股寒意从脚踝渗入血脉，直逼骨髓，那感觉难受极了。
单灵灵咬紧牙关，手中的无归骤然颤动，似乎也察觉到了某种不祥。
她缓缓抬起头，那黑色的液体，正以她为中心，一圈圈的蔓延开去。
无数扭曲的倒影，从液体中浮现出来，它们正张着嘴，缓缓朝她靠近。
耳边，终于有了声音。
那不是风，也不是脚步，而是一阵低沉又刺耳的啼哭。
婴儿的哭声。
起初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地荡在黑暗中。
可下一刻，哭声陡然变得清晰，一声连着一声，尖锐、凄厉，像是千万个婴儿同时在哀嚎。
哭声在空无的黑暗中反复回荡，层层叠叠，直直的钻进骨头里。
单灵灵的头被震得嗡嗡作响，心脏猛地一缩，呼吸开始紊乱。
“别哭了……别哭了！”
她再也受不了，双手死死抱住头，整个人蹲在地上。
声音越来越近，几乎贴在耳边，哭声变成了尖叫，像是要将她的神魂撕裂。
忽然……
一阵微光，从头顶坠下。
那黑暗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缓缓退去，哭声也随之淡了下去。
单灵灵不敢抬头，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心口的跳动一下一下撞着胸腔。
她小心地睁开眼。
“诶……？”
光线刺进眼底，黑暗彻底消失。
四周……变成了一间极简陋的石屋。
墙壁由粗糙的石块垒成，裂缝横生，屋里几乎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床，床头放着一个被子包裹的小襁褓。
婴儿的啼哭，正是从那床上传来的。
单灵灵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跳尚未平复。
她的意识还停留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景，生生拉回现实。
这是什么地方？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火焰重新在掌心燃起，照亮了这陌生的屋子。
墙上浮动的阴影扭曲而模糊，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单灵灵愣了好几秒，盯着那间石屋来回打量。
屋里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只有那张床和床上正在哇哇大哭的襁褓，她步子放轻，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单灵灵俯身去看那孩子，婴儿刚出生不久，脸上还带着未擦净的血渍，嘴巴张得大大的，正用力哭闹。
犹豫了一会，单灵灵才伸出一根手指，想去碰碰孩子的小脸，可她的手指刚要落下，那孩子猛地睁开眼。
银色瞳孔在暗室里冷冷闪烁，像两枚小镜子，反射出了单灵灵的脸。
那一瞬间，单灵灵心里骤然一紧，退了好几步，背脊都凉了。
这是……九阴？
“灵儿。”耳边忽然传来烛洺赫的声音，声音里带着疲惫，也带着急促的呼吸声。
“小九！你在哪？你还好么？”
单灵灵慌张地朝空处喊了一句，烛洺赫在另一端轻笑了一声
“我没事。”
“没事就好……”
长出一口气，单灵灵松了口气，她把眼神又投向襁褓，正想要说明眼前的一切，烛洺赫却直接接着说了下去，声音清晰又急切。
“是他。”
“刚才九阴试图把你吞进他的意识之海，想要借此将你击溃，我阻止了他。”
虽然是短短一句话，但是单灵灵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了那惊险的一幕。
她被九阴的黑雾完全笼罩，而为了救她，烛洺赫在渡船的甲板上，托着重伤的身体，和九阴对抗着。
“那你的伤……”她急着问。
“别管我，灵儿。”烛洺赫直接打断了她。
“九阴的魂魄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他借信徒凝聚出一丝微薄神魂，企图把你的意识困死。”
“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借此把你送进他的神魂。”
烛洺赫停了一下，呼吸微弱。
“我会在渡船上稳住九阴的肉身，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的神魂击溃，彻底断他那份执念。”
“记住，找到核心，摧毁它。”
单灵灵握紧拳头，房间里只剩她的心跳和襁褓里细碎的啼哭声。她低声回了一句，声音很小。
“好，我知道了，等我出去，你别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