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就被祖母带去江南教养,而容昀则自小就封王住在王府。
在她回到京都之前,他们之间都没有任何交集。
“威胁我?你认为我会怕。”
见他就这样背对着自己,沈攸宁眸光闪了闪,垂在衣袖中的手动了动,一只微小的飞虫就落到了容昀的后脖子上。
很快,飞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只余下飞虫停留处的一点小红点。
容昀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细微不适,转身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手中合上的木盒上,“你……”
看着她淡漠的神情,容昀还想说什么,但一瞬间却只觉得眼前天地旋转,晕眩不已。
容昀摇晃着,他甩了甩头,想要清醒过来,却被沈攸宁一句话砸得更加头晕。
“你和贺兰月牙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断地在他耳中回响着,致使他稳不住脚步,跌坐在地,脑海中的声音还在不断重复着她的问题。
沈攸宁见此,低声轻喝,“回答我!”
“蛊,蛊……”容昀抬手抱住自己的头,手臂不断敲打着,他侧目斜看着在他视角之中摇晃的沈攸宁,“既然,你不愿与我同生……那就与我共死吧。”
“……鬼才愿意跟你共死。”
沈攸宁招了招手,让人打开了牢门,她缓步进去。
容昀坐在原地,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去抵抗脑海中不断回响的声音,紧闭着眼睛,去减弱那股恶心的晕眩感。
沈攸宁在他身旁蹲下,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
容昀知道她就在自己身边,但却迟迟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他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睁眼看过去。
沈攸宁脸上带着笑,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容昀脑海中的反抗放松了一瞬,眼神也出现了一瞬的迷离,他下意识想要靠近沈攸宁,朝着她挪了过去,嘴里呢喃着,“蛊虫,贺兰……贺兰月牙……”
突然,他闷哼一声,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清明和挣扎。
沈攸宁转眸,发现他揪掉了一撮头发,尖锐的痛觉让他恢复了意识。
“呵。”沈攸宁轻笑一声,拔出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看来,不受一点苦,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愿意说。”
“一把匕首,就想折磨我?”容昀抬眸看着她,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中带着戏谑地笑意,“恐怕还不够。”
“在边境做宁无双的那几年,我听到过很多次类似的嘲讽。”沈攸宁勾唇,“你猜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难怪你和容赋之间异常熟稔,原来那几年你去了边境。”容昀扣住她的手腕,将匕首的抵在自己的心口,“以你的能力,应该知道从哪里刺下去,用多大的力气,能够让我既痛苦,又不会死。”
沈攸宁挑眉,手上用了几分力,匕首刺破了囚服,再刺破了他的皮肤,换来了一道极轻的痛哼声。
噗呲……
“嗯呃……”容昀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下意识收紧了几分,青筋暴起,看着她的眼睛通红,“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回答我,你和贺兰月牙在背地里究竟做了什么。”沈攸宁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手上的力气却重了两分。
“呵……”容昀自嘲一笑,他手臂微微用力,将沈攸宁朝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扶着脑袋的另一只手把她扣在自己的怀中,她手中的匕首就又深了两分,嘴唇苍白毫无血色,“能死在你手里,我也不算亏。”
沈攸宁眸光沉了两分,她抬手一掌落在他的胸口,挣脱了他的怀抱,也顺势拔出了匕首。
容昀倒吸一口凉气,痛哼出声,下意识捂住心口,却仍旧咬牙坚持着没有倒下,而是抬眸看向站起身子的沈攸宁。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沈攸宁丢开匕首,用手帕擦去指间染上的鲜血,眉眼中的嫌恶毫不掩饰,“杀你,脏了我的手。”
说罢,沈攸宁就抬脚准备离开。
容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不想知道答案了?”
沈攸宁侧目,“你既然不想说,我自然要换一个对象去折磨。我倒想知道,贺兰月牙的嘴,有没有你硬。”
“她不会说……”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攸宁就走出了大牢,牢门再次落锁。
她一离开,容昀最后硬撑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脑海中除了那段不断回响的声音,开始出现了许多从前的画面。
那是他自小经历过的,是他痛苦绝望的那些时刻,其中还夹杂着沈攸宁对他的拒绝,和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嫌恶。
容昀颤抖着,他抬手摁在胸膛的伤口上,心口传来的痛苦才能让他继续坚持着,清醒着。
沈攸宁并没有走远,她耐心的等在一旁。
她在等,在等容昀坚持不住,在等他的防备瓦解,在等他彻底坚持不住。
她发现她的存在似乎可以让容昀始终保持着清醒,也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才果断的离开。
意志再强悍的人,在身心受苦的情况下,也扛不住多久的。
如她所料,很快身体上的痛苦就已经陷入麻木,但脑海中的画面伴随着沈攸宁的诘问继续回响在容昀的脑海之中。
他浑身战栗着,唇齿颤抖着喃喃出声,“伶人,沧月楼的伶人,蛊虫,贺兰月牙,瘟疫……死,全都会死,都给我们陪葬……”
沈攸宁将他的呢喃听在耳中,只觉得晴天霹雳。
若是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容昀的意思是,沧月楼那些失踪的伶人交到贺兰月牙的手上,她用活人养蛊,炼制出了如同瘟疫一样的蛊虫!
噗呲……
“呃……!”
毫无准备,新的伤口带来的疼痛感,让容昀瞪大了眼睛,他缓慢转头,看着扎在腿上的匕首,身体在颤抖,眼眶通红。
“你刚刚说的话,那些蛊虫,你们散去了哪里!?”
容昀看着她,反正已经说出口了,就不在乎说多说少了。
他无声笑笑,声音虚弱,“来不及了,太晚了。早在你们闯地宫之前,那些伶人的尸体就已经四散开了,除了贺兰月牙,你们解不了的,解不了的……”
他的视线停留在沈攸宁脸上,看着她难看的脸色,想着她即将为他陪葬,与他同死,脸上除了难以抑制的痛苦,便是无尽的笑意。
他看着沈攸宁,似乎在说,我等着你们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