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入宫门那一刻起,傅鸿煊想过千百种自己面见陛下的场景。
甚至想过自己还没见到陛下就被禁军当做歹人乱剑砍死,但他万万没有想过是眼下这种情况。
如果他现在把剑收起来说这一切都是误会,陛下会信吗?
就在傅鸿煊脑海胡思乱想时候,瑶初光率先动了。
傅鸿煊以为瑶初光会痛斥暴行质问是谁指使他来皇宫行刺,或者与自己谈判。
瑶初光一言不发走向灶台,拿起架子上的围裙系上后开口问道:“吃饭了吗?”
傅鸿煊原是想说吃了,肚子却抢先一步回答了。
“咕~”
一声更比一声高,从早上到现在他一直奔波逃命中,就喝了几口水和点心。
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瑶初光抬手从篮子里拿出几颗蒜,放到砧板上菜刀往下一拍。
“啪!”
傅媛媛虽然不知道傅鸿煊遇到什么危险,在帝都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能救兄长的人只有瑶初光了。
所以不管云昭昭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傅媛媛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进宫。
宫内是不允许骑马驰骋的,傅媛媛在宫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当年傅鸿煊牺牲后,瑶初光曾经单独招她一人入宫。
见了面瑶初光也没说什么安抚的话,而是直接丢了一块令牌给她,承诺以后有事尽管拿令牌进宫找自己。
只要瑶初光能做到,而且不违背道义,无论什么事都可以。
这是傅媛媛第一用这块令牌,原以为会让她在宫门口等着,禁军进去通报。
没想到禁军直接放行让她骑马入宫!
傅媛媛从未想过这块令牌权力如此之大,就连瑶初光身边的总管太监冯公公都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傅媛媛跟着冯公公去到偏殿小厨房,冯公公解释说陛下只要不忙都会去小厨房做一些吃食。
冯公公躬身微微一礼道:“傅姑娘请留步,咱家去通报一声。”
傅媛媛点点头,看着冯公公小跑上前推开了小厨房的门,突然浑身一抖惊声尖叫:“陛下!”
傅媛媛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魁梧高大背影立在冯公公前面。
此时天色已暗,傅媛媛又有一段距离,冯公公发出尖叫声后立马惊动了周围的巡逻的禁军。
傅媛媛意识到了什么,刚想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胳膊却被人从后头拉扯住了。
白夜寒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傅媛媛想挣脱开,发现白夜寒的手掌就像铁钳一样牢牢锁住自己胳膊。
傅媛媛气急道:“放开我!”
白夜寒拧眉道:“别闹前面危险。”说着把傅媛媛往后拉了几步。
就在他们俩争执期间,小厨房已经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起来。
冯公公连滚带爬跑到白夜寒这边道:“白大人,不好了陛下……陛下被歹人挟持了。”
白夜寒抿了抿唇道:“知道了,陛下有说什么吗?”
冯公公喘了口气,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陛下只说若是有个万一,绝对不能让歹人逃脱了。”
傅媛媛脸色煞白,像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冻住,怎么会如此凑巧。
自己刚得知兄长还活着的消息,并且有危险进宫求助,陛下就被歹人挟持了。
傅媛媛有些想不通为何云昭昭让自己去救兄长,却遮遮掩掩也不说清楚。
云昭昭一再强调让自己进宫,但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进宫除了求助瑶初光没有任何能帮助兄长的能力。
时间再紧急把兄长的处境或者危险讲清楚怎么都可以做到,云昭昭为什么不说。
难不成云昭昭不说是因为她不能说!
傅媛媛突然意识到,一些被自己疏忽掉的细节。
云昭昭不说是因为现场还有其他人,她一再强调让自己进宫。
她不是让自己去搬救兵,而是让自己去阻止。
兄长在宫里,他要刺杀陛下,云昭昭是让她入宫去阻止兄长。
所以云昭昭不能当着那两个侍卫面告诉傅媛媛真相,只要傅媛媛进宫赶在傅鸿煊动手前见到陛下,就可以阻止一起悲剧的发生。
傅媛媛猛然转头看向小厨房瞳孔猛地收缩,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眉骨滚到睫毛,傅媛媛却连眨都不眨,只死死盯住前方。
“……我来晚了。”
傅媛媛突然疯狂挣扎了起来,抓住白夜寒衣领撕心裂肺质问道“告诉我,你今天追捕的人是不是……是不是兄长!”
眼见傅媛媛发了疯一样不惜自残也要挣脱自己,再这样下去自己都摁不住。
白夜寒颈侧青筋微隆,“啪”的一巴掌,把傅媛媛的头打得猛地甩向一侧,乱发鞭子般抽过白夜寒的脸。
“——你冷静点!”
世界骤然静音。
傅媛媛整个人都呆愣愣看着白夜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白夜寒靠近一步低头小声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里面劫持陛下的刺客是傅鸿煊就尽管闹,到时弄得人尽皆知就算陛下想饶傅鸿煊一命,傅鸿煊都得死。”
傅媛媛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看着白夜寒泪眼朦胧:“你打我!”
白夜寒:“大齐律例就是陛下都要遵守,为今之计想要保住傅鸿煊性命,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傅媛媛:“你竟然敢打我!”
冯公公原本一脸焦急盯着小厨房,现在都被白夜寒和傅媛媛的动静吸引过来。
看着傅媛媛泛红的小脸,冯公公惊呼道:“哎哟!白大人有话好好说就是,怎能动手打人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白夜寒轻咳一声,别过脸去声音有些僵硬道:“傅小姐担心陛下安稳,想冲进救驾我劝不住,一时情急才动手。”
冯公公现在只想骂娘了,陛下被刺客挟持生死不知。
你们俩竟然搞内讧,这傅小姐着实冲动,这样直愣愣冲进去,不说救陛下了,万一把刺客激怒了杀人泄愤怎么办。
冯公公只得把傅媛媛拉到一边安抚道:“傅小姐的心意等会陛下平安出来,杂家必定向陛下禀报,但常言道术业有专攻,这附近有这么多禁军,个个武功高强……”
摆事实讲道理,冯公公主旨就一个,你的心意大家都看见了,等会陛下出来会给你请功的,救人这事你干不了,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来干,不要去添乱。
相比屋外的鸡飞狗跳,剑拔弩张,屋子内的气氛算的上和谐甚至可以说是岁月静好。
傅鸿煊坐在木桌前,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饭菜。
抬头看到瑶初光已经盛着两碗米饭走过来,在自己对面坐下,还递一碗饭给自己。
傅鸿煊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看手里的米饭,又看了看桌子上那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
心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年头刺客的断头饭都这么好,皇帝亲自下厨做饭!
见傅鸿煊迟迟不动筷子,瑶初光夹起一筷子菜放到碗里吃了一口道:“不是饿了,怎么不吃?”
傅鸿煊: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他这条小命是不是保住了。
与此同时,冯公公在外头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这都半个多时辰过去了。
怎么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冯公公脑海里不断闪过,陛下被歹人绑起来严刑拷打的画面,光想想冯公公都心如刀绞。
白夜寒眉头也是越拧越深,现在他也有些坐不住了,都半个时辰过去了,谈什么都应该谈完了才对。
陛下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人,就连国家大事与大臣商谈都不曾超过半个时辰。
傅媛媛再次站了起来提议道:“不如我进去看看!”
见白夜寒看了过来,立马保证到:“我现在非常冷静,就进去看看绝不做多余的事情。”
眼下傅媛媛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只有傅媛媛能让傅鸿煊放下戒心,现在只能希望一切都还有转圜余地。
傅媛媛穿过禁军的层层包围,手掌放在门板上,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手掌用力一推。
门板被推开一条缝隙,傅媛媛站在门前把门缝挡的严严实实,只有傅媛媛能看到屋内情况。
就在白夜寒以为傅媛媛会拉开木门进屋,结果下一秒“砰”门被关上了。
白夜寒看不到傅媛媛的表情,但这种反常的举动让白夜寒心了一个咯噔。
傅媛媛一定是看到了什么,难不成陛下已经遇害…………
就在白夜寒要拔刀冲进去下一秒,傅媛媛再次推开木门。
瑶初光看向门口不停开门关门的傅媛媛,对上那双略显呆愣的眼睛无奈开口道:“先出去等着,很快就好!”
傅媛媛有些不知所措关好门退了出来。
白夜寒见没有进屋就放回,便上前询问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脑子很乱,前所未有的乱,他们在外面担惊受怕,还以为这两人会你死我活殊死搏杀,结果人家就只是坐着一起吃饭。
这正常吗?
瑶初光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傅鸿煊道:“吃饱了吗?”
傅鸿煊垂下眼眸抿了口茶,知道现在吃饱喝足了,该谈正事了。
就是不知道瑶初光会问什么,是问他这三年去了哪?
还是他如何进的宫……
瑶初光拿出火折子把房间里的油灯都点亮,朝傅鸿煊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脱衣吧!”
“我是……什么?”傅鸿煊下意识捂住领口。
都说帝王心思深不可测,但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于理不合,现在竟然让他脱衣这成何体统。
瑶初光等了会看见傅鸿煊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是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你此番进宫难道不是想证明自己是傅鸿煊!”
瑶初光不是很在意傅鸿煊是怎么回来的,她在意的是回来的这个人是不是她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当年你被关进地牢,命悬一线是朕为你缝合的伤口。”
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很多,但外表再相似也只是相似,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
傅鸿煊身上有多少疤痕,什么特征,这世上没人比瑶初光更清楚。
傅鸿煊本想说不能让其他人来检查,你一个女帝这样做事都是亲力亲为的吗?
但转念一想,伤口是瑶初光自己缝合的,如果是他人伪造的伤疤确实只有瑶初光辨认出来。
傅鸿煊三两下就将外衣上衫脱个干净,只身下还穿着条亵裤。
衣服被他随手搭在椅子上,露出了结实强劲的上身,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分明,虽然站的笔直,但耳根子却隐隐泛红。
傅鸿煊以为瑶初光最多隔着一段距离看一眼,没想到瑶初光会突然朝自己靠近。
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到傅鸿煊只要抬抬手就能把瑶初光拥入怀中。
温热、柔软的指尖,轻轻触摸上腰腹处的疤痕,生起酥麻的电流,密密麻麻往身体里钻,呼吸好像都在一瞬间停止了。
看起来漫长,但实际上令人无措紧张的对峙只有短暂的几秒,傅鸿煊错开视线,微微偏头,不敢去瑶初光。
同时心里不断唾弃自己,太没用了陛下只是靠近了点,就激动成这样。
瑶初光转过身道:“好了,穿好衣服随傅媛媛回去,明日进宫官复原职!”
说完头也不回推门离开了。
等傅鸿煊穿戴好衣服推门走出屋外时,就只剩下原地等待他的傅媛媛。
周围就连禁军都撤离了。
太过顺利让傅鸿煊有种不真实感,他就这么轻易的恢复身份了?
傅鸿煊跟着傅媛媛出宫,一路上简单讲述了一下他这些经历。
傅媛媛默默听着,虽然眼泪止不住的流,但眼底欢喜是确确实实的。
傅鸿煊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一瞬间感慨万分,还以为活不过今晚,没想到峰回路转。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就在意识迷迷糊糊时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郊外
燕明哲抱着树干一脸视死如归道:“我不走,老夫要参加科考,不能走!”
旁边站着两个萧阁老派来保护燕明哲的护卫,一左一右抓起燕明哲胳膊,把他从树上摘了下来。
两人高马大的护卫,拖着燕明哲坐进了马车了。
沈静宜见燕明哲都进马车,没办法只能跟着上了马车。
车夫扬起马鞭狠狠一抽,马车驶离了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