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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枚碎片就躺在大空地中央,砂金一弯腰便轻松拾起。

真正棘手的是最后一片。

星期日特意将它安置在模型高楼的顶端。

要想登高,和梦境匹诺康尼的规则如出一辙,必须借助弹珠机。

但既然星期日有意为之,怎会让他轻易得手?

当砂金踱步至广场中央的弹珠机基座前,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边只有个弹珠机的底座,空空如也。”

他摸着下巴,仰头看向那道巨大的身影,唇角勾起惯有的笑意:

“教授,又得仰仗你的智慧了。”

“不用大喊大叫,我听得见。”

真理医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不出喜怒:

“弹珠机模型肯定和拱门一样放在大厅的某个地方。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并非没想过直接把砂金拎到楼顶,但看着沙盘里那渺小的一粒,真理医生很怀疑自己稍微用力就会让他当场报销。

再者,星期日既然敢让一个人原模原样的站在这,那就肯定有防止他干预的手段。

怎么可能突然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

其中必然存在某种限制。

真理医生转身步入旁边的沉思室,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列架与角落,随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总算能安静一会儿了。”

砂金自己大概不知道,他在模型里喊话的声音有多大。

然而弹珠机模型并没有被刻意隐藏,它就这么摆在承重柱底座上,位置显眼得近乎挑衅。

“就是它了。”

真理医生将小巧的模型捏在指间,低声自语:

“愉快的独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

当他回到沙盘旁,砂金正坐在一处能清晰看见他的台阶上,一见他的身影便立刻站了起来,就像见到救星似的:

“哈,你回来了——把它放在这儿就行,感激不尽!”

真理医生沉默着将模型精准嵌入底座。

伴随着轻微的嗡鸣,弹珠机基座由红转绿,悬浮启动。

砂金利落地翻开舱门钻了进去:

“多谢了,教授!”

“我听得见。”

真理医生懒得看他,但眼角的余光仍捕捉到代表砂金的光点被弹珠机精准投射至高楼顶端。

“拉帝奥,你真该进来看看,太壮观了,我敢说你轻轻一捏就能把我弄死。”

兴奋的声音从楼顶传来。

“只要本人同意,我立即执行。”

被这么一呛,砂金果然安静了。

他老老实实找到最后一块碎片,将其归位,拼凑出通往现实的道路。

“愉快的玩具城之旅结束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啊。”

重新恢复原本身高后,砂金优雅地理了理衣领,语气带着他特有的轻快:

“匹诺康尼也不都是坏事,对吧?我会把这段有趣经历当作牌桌上的谈资的。”

他四下张望,却发现真理医生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想必是大门甫一出现,那人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出去了。

而自己当时还在忙着寻找拱门的位置,自然没能察觉。

或许,他只是不想再听自己聒噪了。

砂金无所谓地耸耸肩,朝着刚刚出现的大门走去。

果不其然,拉帝奥就静立在门外走廊的阴影处,像一尊等待已久的雕塑。

见到砂金全须全尾地走出来,他薄唇微启,熟悉的辛辣点评便如期而至:

“很遗憾看到你活着离开沙盘。星期日就在这扇门后,以我粗浅的见解,他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你准备好了么?”

“嗯,当然,你还是那么谦虚,教授。”

砂金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仿佛即将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不过,我更相信要做好准备的是他。”

“说说你的计划吧。”

拉帝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如解剖刀。

“没什么计划,随机应变。”

砂金说得轻描淡写:

“与人交涉的筹码无非两种:利益,或者恐惧。”

“看来你的确不理解‘真诚’。”

拉帝奥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我还不够真诚么?不用特意强调。”

砂金笑容不变,眼神却沉淀下来:

“我们要好好利用‘死亡’。那男人的妹妹死了,他肯定坐不住的,这就是‘恐惧’。”

他顿了顿:

“而我会帮他把那个杀人凶手揪出来。碍于身份和立场,他自己办不到这事,但我可以——这就是‘利益’。”

“你凭什么认定他做不到,非得委托一个立场对立的公司人?”

真理医生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抛出关键质疑。

“很简单——”

砂金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低:

“因为那凶手,很可能是潜伏在家族中的‘叛徒’。”

“……”

真理医生沉默了片刻,那短暂的停顿里似乎蕴含了千言万语的无语。

“你之前指控的可是那个巡海游侠,然后又觉得是那个持明。”

他最终提醒道,指出了砂金逻辑中的跳跃。

“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教授。”

砂金轻松地承认。

对他来说,转变立场就像是更换今天要穿什么外套一样自然。

毕竟现在他在这匹诺康尼举目无亲。

虽然很危险,但却最自由。

砂金从一开始就在赌,虽然有时候的方向不对,但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他预见的方向前进。

“那女人一开始很不对劲,我需要有人牵制她。在我们行动时,视野外的变数越少越好。”

“不过,她已经被你说的持明带走了,我似乎没有后顾之忧。”

真理医生敏锐地注意到,砂金很少主动提及“白罄”这个名字。

或许连他自己都觉得,在初来匹诺康尼、几乎毫无根基时就贸然派出两个人去跟踪对方,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明的后手。

甚至有些……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教授,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犯第二次。”

砂金辩解道。

“不过那时我确实需要知道他是什么人,如果我的好运货真价实,他一定能在就这件事上成为我的‘朋友’。”

虽然白罄“杀”了许多人,但砂金坚信知更鸟的死亡和他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