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宋知章跟上,秦夫人上了马车带着宋莹便离开,丝毫没有等待的意思。
宋父尴尬搓起手,“离离啊,你阿娘今日心情不好。”父女二人干脆步行回去。
一路无言,宋父对自己这个女儿实在不太熟。砚川时常传信过来,他知道母女二人过得不太好,但宋萱在韩双身边,他很放心。
直到宋萱到他身边,才慢慢发觉,宋萱并未长成自己想象中的模样。
他虽有愧,却是不敢提起那人。
宋萱知道他不敢提,而她偏要提。宋父还未走进门,便听宋萱问,“父亲,应是很熟悉那琵琶音吧?”
不等宋父遮掩神色,她再道,“姨娘死得很是蹊跷,父亲难道不怀疑吗?!”
“够了!”宋知章眼皮轻跳,急步进府,匆匆道,“此事没有疑点,你姨娘身子弱不是一两日。”
宋萱不依不饶,跟在他身后追问,“姨娘身子虽弱却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我采药不过晚了一日,回去便听到姨娘病死的消息。”
“胡氏心术不正,被人抓住把柄本就心虚难安,夜里就没熬过来也是合理。哪来的蹊跷!?”
“姨娘若真是恶毒之人,又怎会有愧疚心虚之心?”宋萱仿佛又看到杏花树下那个煎药的忙碌身影,至少那一刻的真心是为她的,不是宋莹亦不是对秦夫人的报复。
宋萱视线模糊,“她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更不会让我离开她身边!何况!.....”
“......何况姨娘精通医术!”
“胡氏出身低贱,学得也是些供人取乐的,又哪有机会学医术?不过见识的人多,学了些皮毛罢了。”宋父怒声打断,神色极为严肃。
“你别忘了,秦氏才是你娘。难怪你母亲说与你不亲,你何曾将她视作母亲?”
“我自然也怨过姨娘,可她到底未抛下我!从未将我视作累赘!”宋萱抓住宋知章的袖袍,不甘心地质问,“父亲,你倾心过的女子,在你心里就是这般歹毒之人?”
“您知道她等了你多久吗?还记得她是何模样,你知道她这十余年是如何过得吗?”
“人各有命,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宋父毫不犹豫,冷漠的眉眼让宋萱不由发笑。
姨娘啊姨娘,这就是你盼了、念了十几年的男人!
宋父走后,细辛走到宋萱身边安慰,“娘子你这又是何苦?姨娘和秦夫人相貌相似,他如何也不会忘,可见是真厌极了。”
她继续道,“以往被姨娘打骂娘子都不曾哭过,今日何必为她这般?娘子因胡姨娘私心才误了十余年,您不恨她了吗?”
宋萱冷眼看过细辛,神色逐渐变成疑惑,“我该恨她?”
“对。”细辛柔声细语,替宋萱擦去泪,“娘子该恨胡姨娘,该恨她的女儿宋莹,若不是她们,娘子不会过得这般惨,更不会与夫人母女离心。”
宋萱怔了一瞬,目光慢慢坚定,“你说得对,都怪胡姨娘,都怪宋莹......”
“娘子该早做打算,婢子听说,夫人在为娘子商议婚事。”
细辛扶着宋萱往梅苑走去,她声音越发小声,“细辛担心所以自去打听了些消息,夫人要娘子嫁给孙家那个还昏迷不醒的大傻子。”
梅林叶盛,人影穿行在树隙中,
“为何是孙家?”
折枝声惊起,宋萱急声否认,“父亲和祖母不会同意!”
“听说孙家三公子是年幼吃药吃傻了的,四娘子来砚川实为避祸。四娘子害得孙三公子落水至今不醒人事,孙家以此要挟赖上了宋府,还言道须得宋氏嫡女才配得上长房嫡孙的身份。”
“孙大人的官位在老爷之上,大人并未阻止秦夫人,娘子方才不该惹怒大人的。老夫人不管家中事务,孙家拿两家生意谈论婚事,正中老夫人心意。秦夫人也看准了这点,口上说着是为娘子和宋家好,寻这些理由说服二位。此一时彼一时,夫人的安排未必不能让老夫人和大人满意。”
宋萱想起宴上孙秋月的莫名神色,忽地气笑了。
“我便这般被当作棋子,换得他们各自想要的。”
“我不甘心!”
“细辛,我真的好不甘心!”
“娘子!”细辛惊呼,忙将宋萱的手捧起,看到木刺深深扎入掌心,不由泪如雨下,“原以为离了姨娘,小姐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不想这偌大的宋府,竟无一人为娘子前途谋划!”
“凭什么上天这般不公?娘子想要的东西,四娘子都能轻易得到手!娘子得到的,都是四娘子不要的,看不上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