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柔漪清冷的眸子似乎有些不解:“这样会不会不妥?
难道这一战不是跟大炎决一胜负?
这样是不是就算输了?”
这些天凌不凡也没告诉过自己什么,今天忽然这般说让她有些意外,她甚至怀疑凌不凡是不是怕她们这些姐妹出事才这般嘱咐的。
“娘子.....这件事我没办法去跟你解释什么,对于宁陾而言.....天下间皆为棋子,可在我的眼中你们是我的女人,是朋友.....是知己,而非所谓的棋子,此战若真拼个你死我活......
那么此战中你们之中绝对是有人无法幸免,不管这个人是谁我都无法承受,所以.....
我自有自己的法子下赢宁陾,哪怕纵使只有一子,我也会让宁陾满盘皆输,下棋这种东西不仅仅是博弈,不是非得二者中争个高低,而是哪一步该走哪一步该退,就宛若芸芸众生,进退间自有天地!
这便是棋道的魅力,娘子能懂吗?”凌不凡笑问道。
烟柔漪眉头微蹙:“不太懂.....”
凌不凡苦笑的拍了拍烟柔漪肩膀:“不懂没事,但是你得信我,信你的男人!”
“嗯,我烟柔漪定将大家安然带回。”她的承诺依旧简洁,没有一句废话。
凌不凡又转向澹泠雪,无需过多言语,只是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雪儿,护好自己,也帮漪儿稳住局面。”
澹泠雪回握住他的手,眼眸中满是柔情。
“记住,”凌不凡最后郑重道,“此战的关键,不在阵前搏杀之胜负。
相信我!”
话落凌不凡将二人同时搂入怀中,贪婪都嗅着那熟悉的味道,哪怕这是枕边再熟悉不过的馨香,依旧是让他充满了不舍。
二人将身子埋进凌不凡怀中久久没有挪开,哪怕是烟柔漪也没有任何的挣扎。
直到第一缕晨曦洒落在寝宫内,凌不凡这才松开二人。
“漪儿,这么久了你也没喊过我意思夫君,今日总该喊一声吧?”凌不凡笑呵呵道。
烟柔漪抿了抿嘴偏头道:“等回来再说吧......”
“没趣.....雪儿?”凌不凡笑呵呵的望着澹泠雪。
“夫君.....”澹泠雪美眸泛红的喊了一声。
“乖!夫君就在这里提前祝贺你们凯旋而归!”凌不凡掂起澹泠雪的下巴,做着最后的告别,澹泠雪也是热情的回应着。
搞得烟柔漪面色发烫......
“该走了......”见二人一直这般腻歪,烟柔漪也是内心尴尬,自己这妹妹也真的是,曾经是多么清冷的矜持的一个人,如今......
可她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如今也是这般模样......
澹泠雪清冷的俏脸闪过一丝红霞,小嘴也是越发娇艳。
“咳咳,行了行了,早去早回!
娘子要不要在抱一个?”凌不凡干咳一声笑眯眯的望着烟柔漪。
结果换来的却是烟柔漪罕见的白眼。
澹泠雪再次深深望了他一眼,两道白裙身影转身融入殿外渐亮的晨光之中.......
“娘子,你们可得牢记我的话啊......”凌不凡感叹了一声,自顾自的走出寝宫,此刻的宫门格外冷清,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几个人。
凌不凡穿过后宫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朝堂,望着台阶上金灿灿的龙椅,他不由得抚摸着围栏一步步朝龙椅走去,当他一甩袍子坐下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兴奋,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虚感。
台下空无一人.......
“宁陾........看看你我之间到底有几分真章吧......”
凌不凡靠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
.......
与此同时,金陵。
武瑶心事重重的来到一间雅致却守卫森严的别院门前,推门而入。
院内,飞云教前大宗师崔浒正坐在石凳上独自品茗,神态看似悠闲,眉宇间却锁着一份经年累月的郁结与孤傲。
见武瑶进来,他眼皮都未抬一下。
“武皇后又来了?
三日前老夫便说过,不必白费唇舌。
东陵负我飞云教在先,老夫虽已是阶下之囚,却也不屑于再做你东陵鹰犬。
黄土埋颈之人,但求一个痛快,或此残生清净,足矣。”
武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他对面,后退一步,竟是提起裙摆,对着崔浒深深一拜。
崔浒持杯的手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崔老前辈,”武瑶声音诚挚:“当年之事......是东陵亏欠飞云教,是朝廷对不起您这位功臣。
过往是非对错,晚辈不敢妄评,但这份歉意,是真心实意的。
我夫君亦深知此事,他曾言,待天下大定,必给您一个应有的交代。
届时,天高海阔,任您翱翔,东陵绝不阻拦!”
崔浒沉冷哼一声:“说得轻巧。
如今是要用着老夫了,才来说这些漂亮话?
若真有心,何须等到今日?”
“并非要用前辈,”武瑶直起身,目光坦然,“此次前来,并非强求前辈出战。
只是告知前辈,我即将前往落霞谷,此行凶险难料,或许......便是永别。
在我心中,您始终是值得敬重的前辈,临行前,想来拜别。”
说完,她再次一礼,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崔浒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他放下茶杯,目光轻蔑:“落霞谷?
哼,老夫虽困于此地方寸之地,却也嗅到这天下快要变天了。
是凌小子要和宁陾那老狐狸决一生死了吧?
派你来说这些,终究还是不放心老夫这个半废之人留在这金陵城中,无人压制,恐生变故?”
武瑶转身,没有否认:“前辈明鉴。
但晚辈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对您的安排,并非监禁,而是保护。
待夫君归来,承诺必定兑现!这本就是东陵当年欠你们的。”
崔浒盯着武瑶看了许久,忽然发出一阵意味难明的大笑:“哈哈哈......
好一个发自肺腑!
好一个亏欠!
武皇后,你比你那公公陵渊,比你凌家大多数人都要强!
若这世间人人皆如你这般,又何故有诸般纷争。”
他笑声渐歇,缓缓站起身:“老夫信不过凌家小子,但......老夫信你。
罢了......这趟浑水,老夫便再去蹚一蹚!
不是为了他东陵,而是还你这份以诚相待的情分,也好了却一桩旧事,求个心安!”
武瑶闻言,美眸瞬间迸发惊喜,她再次深深下拜:“晚辈武瑶,多谢崔老前辈深明大义!”
“不必谢我。”崔浒摆摆手,语气恢复了淡然,“走吧。
莫要误了时辰。”
说罢,他率先向院外走去,背影竟有几分当年纵横江湖的洒脱。
武瑶强压下激动,立刻安排。
出发前,沈采薇、春香、清儿等一众姐妹皆来送行,忧心忡忡。
“没想到妹妹居然真的把人说服了........
果然还是妹妹有手段啊.....”陆云裳将武瑶拉到一旁,语气满是惊喜,这可是大宗师啊!!!
多一个大宗师那么对东陵就是一大绝对助力!!!
这也是她一直担心的问题,如果她们都去了落霞谷,那么金陵就无人能将崔浒压制,到那时.....
所以临走之际要么解决,要么说服,绝对没有第二种选择!
本以为武瑶是去解决这个隐患,结果没想到的是居然有意外惊喜!!!
激动之余不由得感叹,看来自己确实是不如自己这个妹妹啊......
“其实当年的是非对错我们也没办法去评判,不过飞云教这种算不得大仇,毕竟他们皆是身不由己。”武瑶苦笑道。
“瑶姐姐,万事小心!”沈采薇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塞入武瑶手中,“这是我新配的护心丹,能稳气血,疗内伤,你们带上以防万一。”
春香也红着眼圈:“小姐,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武瑶一一接过众人的关心,与姐妹们紧紧拥抱:“放心,我们会回来的。
金陵,都有劳诸位妹妹看顾了。”
“姐姐放心!这些就放心交给我们姐妹!、
两位把心思放在落霞谷就好!”舒小小拍着胸脯自信道。
“两位姐姐,我们话就不多说了,在金陵等你跟夫君他们大胜而归。”苏竹茹柔声道。
“好!妹妹安心在家养身子!”武瑶跟陆云裳将苏竹茹春菊等人依次抱了抱。
“诸位妹妹就别送了!都安心在金陵等着即可!”武瑶笑说道。
几人见状也是不好再送,两人走出院落的时候文武大臣纷纷跪拜!
“我等恭送娘娘!!!祝我东陵旗开得胜!!!”
完颜熊等人纷纷跪地恭声道!
武瑶目光扫过跪伏的群臣:“等我与姐姐离去后,金陵内外一应事务,由舒娘娘暂代决断。
诸位臣工需尽心辅佐,遇事不决,多询其意。
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若有阳奉阴违者,定不轻饶!”
此言一出,不仅众臣愕然,连舒小小自己也美眸圆睁,满是难以置信。
她虽是凌不凡的妾身,可在武瑶、陆云裳这些正宫娘娘面前,压根就不够看,更何况还有苏竹茹沈采薇这些。
此刻她没想到自己竟被赋予如此重托?
“姐姐,我......”舒小小下意识想推辞。
“小小.....”武瑶打断她,眼神温和道,“你的机敏和能力夫君与我都看在眼里。
他也经常夸你来着,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守住家,等我们回来。”
她又看向完颜熊等重臣:“完颜相公,王钰,尔等皆乃国之柱石,当尽心竭力,协助娘娘稳定后方,调度粮草,安抚民心,不得有误!”
完颜熊跟王钰等人虽心中惊疑,但这位皇后娘娘从不虚言,立刻压下疑虑,齐声应道:“臣等遵旨!
必竭尽全力,辅佐舒娘娘,恭迎陛下与皇后凯旋!”
舒小小只觉一股热血与责任感涌上心头,将那点慌乱压了下去。
“姐姐放心!
妹妹.....定不负所托!”
武瑶微微颔首,转身与众人汇合。
金虹大师见到崔浒,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崔老施主竟肯出山,实乃苍生之幸。
武皇后悲悯善劝,功德无量。”
崔浒冷哼一声,却也没反驳,倒是对左无尘恭敬的行了一礼,感叹道:“左府主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您是风采依旧啊......”
左无尘清冷的目光在崔浒身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武瑶神色一凛,“事不宜迟,我们需即刻出发,赶往边境与诸位姐妹汇合,共赴落霞谷!”
四人皆是当世顶尖高手,不再多言,身形一动,便如四道轻烟,瞬间掠过金陵城头,消失在官道尽头,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舒小小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压下内心的紧张,转过身面对一众文武大臣,脸上那惯有的妩媚早已被锐利所取代。
“诸位大人,即日起,金陵四门戒严,按皇后娘娘既定方略行事!
巡逻队次加倍,粮草物资统计即刻呈报于我!
若有怠慢者,休怪我不讲情面!”
众臣看着她陡然转变的气势,纷纷躬身应命:“谨遵舒娘娘令!”
.......
官道之上,武瑶四人将身法展至极致,风声在耳边呼啸。
金虹大师终是忍不住感叹:“武皇后当真了得,竟能说动崔浒这般人物.....
有他加入,胜算倒是又多一分。”
武瑶却轻轻摇头:“大师,崔老前辈心中仍有块垒,此番出手,更多是偿还一份心安,或是看在昔日.....些许香火情分罢了。
不过此次夫君又嘱咐,此战不可硬碰硬。
至于胜算......夫君临行前再三嘱咐,此战只可拖延,更不必强求胜负。
一切,他自有安排。”
“哦?凌陛下这是何意?”金虹大师闻言白眉微蹙,面露不解,“大宗师死斗,关乎国运,岂是儿戏?
只拖延,不决胜?
那此战意义何在?”
一旁的崔浒也冷哼一声,斜眼看来,显然同样疑惑。
武瑶苦笑:“夫君的心思,有时我也难以完全猜透。
但他曾说,天下为盘,众生非子。
他不愿见任何一位身边人成为赌桌上冰冷的筹码,更不愿以我等性命去博那所谓的国运。
他既如此说,必有其深意。
或许......决胜之匙,并不在落霞谷这明面之上的战场。
我们只需依计行事,稳住阵脚,便是对他最大的助力。”
此言一出,金虹大师怔然片刻,随即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凌陛下之心胸格局,老衲拜服。
世人皆道帝王心术,冷酷无情,视万物为刍狗。
陛下却能如此,难得,实在难得!
老衲此番前来,本是抱了舍身卫道之心,如今看来,倒是着相了。”
就连崔浒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他沉默半晌,才嗤笑一声,意味难明:“哼,陵渊那老小子,一辈子算计,最后却生了这么个怪胎儿子。
倒真比他老子强点。”
不知是嘲讽,还是某种别样的认可。
唯有左无尘,依旧沉默不语,白衣在疾风中拂动,只是眼眸似乎有些恍惚。
一天后,边境关隘之前,烟柔漪与澹泠雪的白衣身影悄然浮现,与武瑶四人汇合。
“姐姐!”陆云裳跟武瑶二人见到风尘仆仆的二人急忙迎了上去!
四人也是笑着寒暄了一番。
“这位是......”
见到武瑶身旁的崔浒,烟柔漪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武瑶简要将说服崔浒的经过告知二人。
烟柔漪听罢,对崔浒郑重一礼:“多谢崔老前辈深明大义,此情东陵铭记。”
语气虽淡,却带着十足的诚意。
“人情罢了.....谈不上大义。”崔浒摆了摆手,算是回应,目光扫过眼前几位风姿各异的女子,哪怕他这老头都暗自感叹凌不凡这小子的运道和福气.....
如此看来是比他父皇强多了......
武瑶又将凌不凡嘱咐低声与烟柔漪核对了一遍。
烟柔漪微微颔首:“幼长之意,我已知晓。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既然人已到齐,事不宜迟,即刻出发前往落霞谷。
金虹大师,崔老前辈,左府主,有劳了。”
武瑶也将沈采薇准备的丹药分发给众人:“这是采薇妹妹准备的护心丹,各位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这不是天人教的东西吗?
没想到你东陵居然也有?”崔浒接过丹药拿起打量了一番。
武瑶笑道:“效果与天人教的倒是相差无几,可副作用却少了将近七成。”
“原来如此.....你东陵还真是人才济济啊,难怪玉玺之争天人教吃亏,嘿.....”崔浒倒也没客气。
众人接过丹药,不再多言。
“诸位!切记夫君的话语,只可拖,不可死战,到时候切莫恋战!”
“阿弥陀佛.....”金虹双手合十,其他人皆是点头。
六道身影,六位大宗师巅峰气势如虹,化作六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迅疾的流光,掠过苍茫大地,直扑落霞谷!!!
山谷的轮廓已在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肃杀之气,仿佛穿透虚空,扑面而来。
几里开外,武瑶几人就感觉到落霞谷内恐怖如斯的压迫感!!!
这让众人的面色越发压抑.......
落霞谷,地如其名,两侧山崖高耸,嶙峋陡峭,每逢日落时分,霞光流照,瑰丽非凡。
然而此刻,谷中弥漫的并非绚烂霞光,而是一种凝若实质的、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谷地中央平坦开阔,似是天然形成的演武场。
而在两侧最高的山巅之上,数道身影如同亘古存在的磐石,静静盘坐。
东侧山巅,以一位身着玄色天人教道袍。
他便是天人教大长老,陵颂。
骤然间,嗅到气息的他瞬间睁开目光:
“来了......
六道气息......
呵,东陵倒是好大的手笔,竟能凑出六位大宗师。
凌不凡小子,确有几分能耐。”
身旁面容阴鸷的棼銮长老闻言,发出一声沙哑的嗤笑:“六个?
哼,土鸡瓦狗,堆砌数量罢了。
今日正好一并清理,永绝后患!
教派之争,也该在此做个了断了。”
……
“诸位都各自小心!”
谷口,武瑶六人的身影显现,前者提醒了一句。
当他们踏入谷中的刹那,东侧山巅上,陵颂等五位大宗师几乎同时将目光汇聚而下!
陵颂的目光最先落在崔浒身上:“崔浒?你竟然没死?
竟还投效了东陵?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棰銮更是起身厉声呵斥:“崔浒!你在干什么!!!
你是我飞云教的长老,竟如此自甘堕落,背叛教派同盟,与仇寇为伍?!
你对得起飞云教的宗规?!”
面对旧识的质问与怒斥,崔浒面色复杂:“陵颂大长老,棰銮老鬼......
老夫此举,并非投效东陵,更非背叛什么同盟。
江湖恩怨,教派倾轧,老夫早已倦了。
今日站在这里,只因欠武皇后一份人情,一份以诚相待的因果。
活了这把年纪,行事但求问心无愧,此间事了,恩怨两清。
其他的,老夫不欲多言,也不想解释。”
陵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转而扫向武瑶等人:“东陵,如今是谁主事?
上前答话!”
武瑶向前一步,仪态端庄而从容:“东陵武瑶,暂代夫君主持此间事务。
长老有何见教?”
陵颂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武皇后果然气度不凡,符合这东陵皇后的身份。
既是你主事,那便好办。
交出天人玉玺,此物非你东陵所能觊觎。
只要交出玉玺,老夫可代表天人教与飞云教即刻退出此地,不再插手你东陵与大炎之争。
否则......”
武瑶直接打断:“大长老恐怕要失望了。
玉玺,不在我等身上,亦不在东陵。
此等托辞,不必再提。”
“不在?”陵颂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意外,随即了然:“是凌不凡带在身边,还是藏于某处?
罢了.......既然不肯交出,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念你等远来,可予你们半个时辰调息,恢复气力,以免天下人说我等以大欺小,胜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