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缙提前离席，柏鸢却不能跟着一起走。
今晚这场宴会，她才是主角。
大厅内还有不少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她返场。
京圈等于政圈，柏鸢虽然人不留在京里，接手的也只是柏氏在海启的商业领域，却也不代表会与京里这群人就此划清界限。
许多事情都依旧存在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联系。
上行下效，这几年国内经济渐好，正是蓬勃发展的时代，许多政策也跟着出台，每年都有新气象。
这时候就能看出京里有人、人脉广的重要性。
宴会上这么走一圈，内部消息和口风已然是八九不离十。
柏鸢作为柏家大小姐，凡事不用她主动套话，自然有不少人上赶着卖好，把信儿送到她面前。
如此一来，柏鸢提前知道了未来几年的局势，自然能提前做准备，快人一步制定计划规避风险。
每一次政策的变动，对底下的小商家而言，则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更是有不少家族在大方向的变动中没能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被优胜劣汰掉。
有门道有关系的，则早早打探出内情，在一次次风雨摇曳中屹立不倒。
等柏鸢从今天这场宴会上下来，带着一手消息回到海启，可想而知会迎来怎样的狂热追捧。
有的是不惜一切代价挤破脑袋，只为凑到她跟前阿谀奉承，企图讨得手指缝里露出点好处的人。
交易，筹码，谈判。
这样一来，局势分明。
柏鸢也可以借此轻易拿捏海启各方势力，或互惠互利，或趁机铲除异己。
当然，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多方都要顾及。
这里面弯弯绕绕，有些东西是提前打听套话，有些则是上头为了试点而故意放出去的，柏鸢在中间起媒介和传播作用。
上头哪些放宽，哪些收紧，不能说变就变，也得提前试点探路，多听风声。
反响好的进一步落实到位，反响不好的就潦草了事，反正也没挑明。
上头想要底下做出哪些改变、体现怎样的诚意，也都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迂回执行，通过柏鸢传递出去。
如此种种还有很多，偌大的宴会大厅觥筹交错，就这么在一次次碰杯和欢笑言语间有条不紊地丝滑运作。
许多关乎各家族生死存亡的决定也在一次次谈笑风生间被敲定了下来。
柏鸢作为今天的主角，前来祝贺的不少，送生日礼物的也多。
这种场合，即便内心再不情愿，表面功夫也要做足。
更何况等她成年正式接手柏氏之后，诸如此类的场合更是数不胜数，总要学着适应大环境。
等宴会结束已经临近午夜时分，柏鸢即便只是大方得体地微笑，经过一晚上的公式化营业，也笑得脸有些僵。
不过好在宴会圆满结束，她也从中得到了想要掌控的信息。
成年之后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异常宝贵，柏鸢没在庄园多停留，当晚就回了京里大院。
秦令征则因为没病装病，被柏鸢以关心病情为由，安顿在了庄园内。
秦令征还美滋滋地想着晚上可以借此机会找柏鸢「彻夜详谈」，殊不知这会儿柏鸢已经随车进了京里大院的大门。
脑子里复盘着宴会上听到的种种，在心中权衡着柏氏将进行哪些方面的整顿，柏鸢也没忘了关心提前离席的裴缙。
——玻璃心大少爷是这样的。
然而从佣人口中得到的回答却是：
“……裴少没回来。”
柏鸢解下黄宝石项链的手一顿，微微侧目：
“没回来？司机回来了吗？”
大院子弟的素质令她第一时间警觉，率先想到的便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绑架？暗算？车祸？……裴缙的安全……
好在佣人给出了令人安定的回答：
“司机和车都回来了，裴少他……刚来电话说今天在外面住下，不回来了。”
……哦。
闻言，柏鸢刚紧绷的神经也跟着一起重又放松下来。
裴缙虽说每次都跟着她一块住京里大院，但他在京里可是有自己的房子的。
现在裴缙回自己家住，也确实挺合理的。
想到这里，柏鸢将摘下来的项链随手放在一旁的手势托盘里，就要上楼回房间。
这时，佣人又叫住她，面色为难，支支吾吾道：
“大小姐，裴少还特意让我告诉您，他今天不回来住。”
「不回来」三个字加了重音。
“嗯，我知道了。”柏鸢不以为然地应道，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往楼梯上走。
佣人见状，只得再次叫住了她：
“大小姐……”
这次，柏鸢终于察觉到对方的言外之意，回眸看去，见佣人脸上也是一副大无语「这活怎么落我身上了」的表情，想了想，又顺势问道：
“他住哪？”
佣人立刻舒了一口气，把裴缙那句「告诉柏鸢，我今晚就在xx住下不回去了！是xx！xx路那个xx！！！」着重强调了好几遍的地址复述给柏鸢。
说完，佣人也如释重负，无奈道：
“裴少有什么话直接跟大小姐您说就好了……”
搁这玩什么文字游戏！尬得她鞋底都快抠漏了！
柏鸢则勾了下嘴角，不甚在意道：“幼稚点也挺好玩的。”
总比秦令征小时候死皮赖脸打不走哄不跑，狗皮膏药赖在柏家强。
看惯了秦令征用烂了的把戏，现在裴缙反其道而行之，把柏鸢往外面引，欲擒故纵的做派，却也阴差阳错挑起柏鸢几分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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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时间，反正已经过了往日正常休息的时间，柏鸢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又抬手招人拿来自己的外衣，刚准备下班回家的司机又打着哈欠将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
裴家最不差的就是钱，在寸土寸金的京里想要找间离京里大院近的公寓也不是难事。
一来一去，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
但离得再近，柏鸢也没打算再回来，而是已经考虑等见过裴缙后就在他家住下。
谁知，等车开到大院门口时，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熟人。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温以彻抬眸望去，与柏鸢四目相交时，那张谪仙般清冷的脸上如冰雪融化般，扬起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小鸢。”
温以彻笑着举了举手中拎着的礼盒，温声开口：
“好久不见……生日快乐。”